狠地想：叫你招我！

尋洛錯愕著，一片寂靜里一切劇烈的動作都變得緩慢，他聽不見莊九遙的聲音，只聽見自己胸腔里心臟跳動，一下一下，震耳欲聾。

這種不上不下的感覺逼得他發(fā)瘋，不知怎樣才能讓心里的東西平息，或者打破這軀體。

被動了片刻，他開始反擊，平靜的湖面翻起波浪，本該的一場旖旎變作了打架，倒是掩蓋了他面對莊九遙的那點點失措。

最后色彩回來的那一瞬，周遭的聲音轟地涌入耳朵，讓他有一瞬間的失神。莊九遙正一腿半跪在他胸口，兩手試圖制住他雙手，這么頓了一頓，正好讓他得逞。

那張好看的臉俯視著他，眼里嘴角都是笑意，得意地問：“服不服？”

尋洛佯裝聽不見，不出聲地道：“你過來。”

莊九遙狐疑地低下頭去，他猛地一掙，雙手自他鉗制下脫出，同時一翻身，兩個人位置顛倒了一下。

莊九遙正待要反擊，雙唇已被人溫柔地覆住。

此時空有一顆在上的心，他一邊不甘心一邊閉上了眼，心里掂量著，等自己過段時間沒武功了，大約只剩賣賣慘這一條路了。

不過他一向想得十分開，君子為實現(xiàn)大業(yè)嘛，自然不能拘于這些小節(jié)。

“竟然都會耍詐了，尋洛你深藏不露啊。”莊九遙瞇起眼，半是感慨半是挑釁。

尋洛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他，一雙眼亮晶晶的，答：“一直都會?！?/br>
真是個失敗又……神清氣爽的早晨。莊九遙嘆了一口氣。

這么一通鬧騰，莊九遙去藥房的時間便晚了些。衛(wèi)青城又出門了，尋洛坐在廊下，見莊寧兒在一旁磨藥粉，有些恍若隔世之感。

許久之前尚在舊院中時，這樣的場景似乎常常都有。

他看著她動作，莊寧兒一瞥，見他神情似在發(fā)呆，問：“尋大哥在想什么？”

尋洛收回心神，問：“竹林旁邊那水潭叫什么？”

莊寧兒笑著搖搖頭：“無名。因了無名，所以青城大哥與我私下說話時，就叫它無名潭?！?/br>
許是提到衛(wèi)青城，她笑得極甜，尋洛也跟著勾了勾嘴角，看了那藥房一眼：“九遙跟我說，這院子是藥王谷仇家的？”

“這事說來話長了?！鼻f寧兒道，“其實藥王谷在我們住進(jìn)來之前不叫藥王谷，‘藥王’二字是公子漸漸立了名之后外頭人送的號，不知怎地便叫開了。那谷從前只叫辛夷谷，便是因了長滿辛夷樹，里頭原住著個脾氣不好的老醫(yī)師，如今我們待的這譚邊院子里，住的是他夫人?！?/br>
“夫妻倆？”尋洛有些詫異。

莊寧兒點點頭：“我那時還小，什么都記不清了，約莫是二人在醫(yī)術(shù)的問題上有分歧，雖是夫妻，卻下了老死不相往來的決心?！?/br>
她邊說邊做著手上的事，難以理解地道：“分明是極好的兩個人，瞧著皆是溫溫柔柔的模樣，也不知怎地會如此，果真是信念大過一切么？不懂。”

尋洛環(huán)視了這院子一圈，又念及舊院子中間那棵辛夷樹，心想著若是分居，必定是恨不得不要再念起對方了?？赡轻t(yī)師夫妻倆，偏偏又要住與對方一模一樣的居所，總顯得有些奇怪。

似乎還有內(nèi)情。

然而都是陌生人的事，既然與莊九遙無甚關(guān)聯(lián)，即便是好奇，倒也是不必要去探究了。

察覺到自己是好奇心起了，尋洛微微有些詫異。他再一次覺得自己是在人間待得太久了，各種正常情緒竟皆漸漸復(fù)蘇了。

無關(guān)好壞，只是比起其他，這倒是更讓人無措的事。

二月倏忽到了末尾，一碗一碗藥喝下去，尋洛自己也能感受得到心口有什么東西慢慢在被化去。

卻總覺得一切太過順利了，唯一算不上意外的意外，是隔幾天便會出現(xiàn)一次的失聰癥狀。

莊九遙想了又想，自己的每張方子皆斟酌過許久，而梅寄給的火蒲草也是真的，藥材更是自己親手一一驗過的。想來不會是治療本身的差錯，這點把握他還是有的。

好在每回癥狀出現(xiàn)的時間越來越短。

解這毒是從未有過經(jīng)驗的事，指不定是那毒本身造成的，如今已在慢慢復(fù)原了。

這么一想心頭倒也定了些，卻還是不敢掉以輕心。

最后這一天，把了脈熬了藥，見他喝了下去，莊九遙松了一大口氣：“這是最后一碗帶了火蒲草藥性的，往后只慢慢調(diào)養(yǎng)便是了?！?/br>
尋洛一笑：“我已感覺好全了，調(diào)養(yǎng)其實也不必了。”

他細(xì)細(xì)瞧著莊九遙，覺得下巴都尖了些，心頭一酸，伸手摸上去。莊九遙似乎看穿了他心思，攥住他手，問：“下巴變尖了？”

尋洛點點頭，他便笑：“可不是得尖么？日思夜想全是你。”

這些話他說起來總是自然而然，還十分真情實意。尋洛雖聽多了，卻還每一回都會覺得詫異，不知他為何總能做到這般坦白又理所當(dāng)然。

自然，心頭也不是沒有觸動的。

正在愣神，莊九遙湊近親了他一下，而后站起來一伸懶腰，朝他伸出手：“看在本醫(yī)師這么累的分上，能不能□□？”

尋洛無奈地一笑：“你睡，我瞧著。”

莊九遙本隨口一說，不料自己進(jìn)屋躺下了，尋洛真的跟著坐在了床邊。他自也樂得受到這樣的對待，干脆一把拽住他手放在了胸口處。

尋洛抽了一下手，他立即橫起眉毛。尋洛哭笑不得，臉上倒還平靜，只是隱隱笑道：“這樣會做噩夢?！?/br>
“不怕?！鼻f九遙笑，“什么噩夢能比你離開我更可怕呢？”

心里想的卻是：做噩夢有什么好怕的，你在旁邊，能做噩夢最好了，還能耍耍無賴占占便宜，何樂而不為呢？

尋洛想了一想，問：“那如果正好夢見我走了怎么辦？”

“要走也是我走?！鼻f九遙瞇起眼，“你要是再敢走，我斷了你的腿?！?/br>
對視片刻，尋洛低聲答：“下回一定不會不告而別?！鳖D了一頓又忙補充道：“就算逼不得已有事，也會一做完事便來找你?！?/br>
莊九遙語結(jié)，本就曉得各有各的事要做，即使不會真的分別，然而天天待在一起不太可能。

可現(xiàn)在正在調(diào)情啊！調(diào)情啊！這人怎么哄一哄人都不會？

他腹誹半天，見面前人神情認(rèn)真，實在沒辦法朝他生氣，只得退了一步：“你說話算話?！?/br>
尋洛點點頭：“說話算話?！?/br>
就這般坐在他旁邊，瞧著他從閉上眼到呼吸變得悠長，心里驀地生出一種滿足感來。

尋洛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莊九遙，從眉眼到下頜，像守著一幅怎么看也不會倦的畫。

然而這畫卻漸漸褪了色。

緊跟著猛地便是一陣天旋地轉(zhuǎn)，被莊九遙握住的手成為了所有的支撐。尋洛眼睜睜看著眼前的一切散了顏色，過程緩慢而不真實。

莊九遙的呼吸也聽不見了。

胸口壓迫的痛感襲來，像是這些天積累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