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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即使他志在必得,但如果最終季笑珉沒有同意,他也會全盤接受。然而高敘卻沒有想到,在他終于放下心,終于覺得一切塵埃落定之后,在季笑珉看似那么深思熟慮的決定背后,居然還留有這樣可以直接影響到他情緒的反對的聲音。他突然覺得有些坐立不安,心里隱隱地泛起一種強烈壓抑之后的忐忑,然后一點一點轉化成緊張的情緒。而當他在一連給季笑珉打了幾個電話都只聽到電話已關機的服務音后,這種緊張就像臺風過境似的驟然暴漲,混合著他對季笑珉人身安全的擔憂,通過他身體里的每一條血脈密不透風地網(wǎng)羅住他的全身。高敘能夠想到的地方不多,首先是季笑珉的家。他沒有上樓,因為發(fā)現(xiàn)哈雷不在地庫,所以立刻調轉車頭駛往城郊——城里白天限摩,雖然周末不限行,但既然季笑珉跟那人有話要說,那么至少會找一個清凈的地方。然而城郊周末反而人多。高敘去了兩個可能的地方,來回卻在路上耗掉了大把時間,等到重新回到市區(qū),天都已經(jīng)黑盡了。他心里越是著急,越是對季笑珉可能去的地方毫無頭緒,無奈之下只好先把車開回車行。下車之前高敘又給季笑珉的手機去了一個電話,聽到的仍舊是系統(tǒng)提示音。他心里不覺又暴躁了幾分,關車門的聲音甚至震響了旁邊停著的一輛電動車的警報音。一抬眼見車行里亮著燈,但是卷簾門下了一半,正是平時他們準備打烊時的狀態(tài),他這才抬腕看了一眼手表,卻發(fā)現(xiàn)時間還早,并沒有到打烊的時間。“怎么這么早關門?”語氣多少受到了心情的影響,高敘鉆過卷簾門的同時開口問了一句,說完才發(fā)現(xiàn)柜臺里并沒有人。“白森?”他招呼著四下看了一眼,正打算朝里間辦公室走去,卻突然一眼看見了自從開店以來就一直空著的櫥窗展臺里停著的那輛哈雷——季笑珉的哈雷。季笑珉的聲音也正好在這時響了起來,方向在被隔開裝修的那一半店面。高敘聞聲歘地轉身,正看見他從隔板上臨時開的小門里走出來,臉上的表情就像他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一樣,沒什么喜怒,只是平靜如常:“白森先回去了,今天也沒約什么客人,你也不在,我就想干脆早點關門。”第11章第五章(下)“你……你去哪兒了,手機也不開?”原本已經(jīng)幾乎沖出頭頂?shù)谋┰暝诳辞寮拘︾胍蝗缙匠5谋砬闀r居然在一瞬間就消弭殆盡,高敘兩步跨到他面前,但問題出口卻完全不是剛才進門時的語氣,只是仍有些不滿地拖著個抱怨的尾音。季笑珉一臉茫然,掏出手機看了一眼,而后恍然大悟:“哦,沒電了。”高敘被他搞得沒脾氣,但心里又覺憋悶,反應到表情舉止上就很像那個流傳甚廣的“我要鬧了”的表情包,比季笑珉寬出幾乎一倍的身軀左右搖晃著表達不滿:“我找你半天了!去你家發(fā)現(xiàn)車也不見了,還以為你出了什么事!嚇死我了!”季笑珉本來心里還裝著點情緒沒消化完,但被他一鬧又忍不住笑,兩只眼睛幾乎彎成兩條縫,睫毛根根分明地蓋下來,既賞心悅目,又有一種超乎年齡的可愛。“我這不在這兒呢嗎?我能去哪兒啊?”他的聲音平和,又透著種細微的柔軟,即使沒什么特別的起伏,聽在耳里仍舊給人一種舒心安撫的意味。高敘不知道是被視覺養(yǎng)了眼還是讓聽覺順了毛,上下仔細打量了季笑珉一遍之后抬手撓了撓頭,再開口時雖然依舊努著嘴,但語調卻已經(jīng)轉成了陳述,連拖長的尾音里也不再包含抱怨的情緒:“白森跟我說你跟人干上了,我還以為你跟人打架了。”季笑珉聞言又笑:“我怎么會跟人打架呢,我這么斯文的人。”說話間目光一轉,他把注意力轉向了那輛哈雷,眼睛很頻繁地眨動幾下,極其輕微地換了一口氣。“這車又怎么了?”高敘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又回頭看向他,雖然有些不明所以,卻很敏銳地察覺到了他情緒的波動。“沒怎么。”季笑珉搖搖頭,再看向他時微微揚起眉梢,“就擱這兒吧——你不是要整個鎮(zhèn)店之寶嗎?”“嚯!”高敘嘆了一聲,“那可真能當招牌使了,但你不用車嗎?”“白天限摩啊——本來騎得也少。”季笑珉垂下眼瞼,像是有什么被甩遠了的情緒又重新找回來似的湮沒了臉上殘留的笑意。高敘盯著他看了半天,終于還是忍不住開口:“有什么不開心……不如說出來讓我開心開心啊~”[剛認識季笑珉的時候,他給我的感覺是波瀾不驚、心境平和,平時連大的情緒起伏都不怎么有,雖然開玩笑時很有梗也很接得上梗,但大多數(shù)的時候也只是笑一笑就過了。他對負面情緒的處理似乎也是如此,以至于我曾經(jīng)一度覺得他是無論怎樣都不會生氣的。然而在那次醉酒送他回家之后,我漸漸發(fā)現(xiàn)他其實也是會難受的,而且有時候越是表面平靜,心里的波動就會越大;只不過他從不愿自己的負面情緒影響他人,所以會習慣性地把它們收在心底慢慢消化,就像他連對著人打哈欠也能硬生生地咽下去一樣。他這樣的的性格的確顯得比旁人容易親近,但相處久了卻反而覺得疏離。那天當我開著車在城里城郊兩頭跑地找他,卻怎么都想不出他除了家里還有什么地方可以去的時候,這種疏離感就像平時隱沒在水底的水草在旱季顯露出水面一般乍然清晰起來。而當我回到車行,再次看清他臉上浮現(xiàn)出的那種他刻意想要隱藏起來獨自消化的情緒,我的心里就像進入旱季一般驀然雜草叢生。我突然產(chǎn)生了一種非常強烈的欲望,想要探究他的心事,想要分享他的愉快或者不愉快,正面或者負面的所有的情緒,想要他可以開口告訴我他怎么了,或者僅僅是……在我面前痛痛快快地打個哈欠。——高敘]季笑珉當然知道高敘是開玩笑的,他只是想用一個大家都不尷尬的方式開啟一個話題,向他詢問一個他覺得可能會有些過界的問題。但是高敘并不知道,季笑珉其實并不介意,甚至還些高興,因為長久以來身邊周遭多的是對他的安靜平和習以為常的人,很少有人注意到他其實也有消化不了的情緒,也有強烈地想要表達的意愿。所以當高敘斂著呼吸,有些緊張地故作輕松,向季笑珉說出“有什么不開心……不如說出來……”的時候,季笑珉的眼圈其實是有點發(fā)熱的。有一些強烈的情緒在那一瞬間飛快地聚集到胸口,讓他想起他的哈雷在城郊被扣下的那天,他在那條小巷子的路燈下看見高敘手指關節(jié)上的幾處血污。季笑珉把它們歸結成感激,并著感動,以及其它一些細小的、他還說不分明的情愫,習以為常地用一個呼吸將它們重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