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08
有抓緊,那塊牌位掉到了車廂底部,咔噠一聲響,紀寒星拿起來,這才發現它的底部是被掏空的,里面抽出來一本卷起的舊筆記——那是老黑的日記和賬本。原來罪惡之人也需要向自己的內心禱告。因著這一本筆記,所有遙遠的冤屈,都得到了遲來的正義。康樹仁到了年紀,處理完這件事他拔去了心頭的最后一根毒刺,終于可以放下心退休。他在這個位置上做的最后一件事是送紀寒星戒毒所。路上武鑫開車,康樹仁坐在副駕位置。李顧與紀寒星在后面,他們十指相扣。紀寒星察覺到了李顧對他的感情正發生著他想要的變化,可當年差一點強迫李顧的事至今使他悔恨。他知道李顧是那個無論如何都會包容他寬恕他的人,他便更加不愿使李顧傷心委屈。紀寒星此刻說不出更多的話,他知道自己還有最后一關沒過,在此之前他覺得自己還沒有資格得到李顧全部的愛。可兩人都捕捉到了那種微妙的情愫,甜蜜不可捉摸地在彼此心間流動。紀寒星在走進去之前回頭來問李顧:“哥,出來那天,你會接我嗎?”“嗯,”李顧朝他露出一個笑容來,鄭重地向他承諾:“我會來帶你回家。”康樹仁要回去把原本放在辦公室的東西搬走。他這些年有很多時間是在辦公室過的,退下來要帶走的雜物很多。李顧心情不壞,大發慈悲表示愿意捎康伯伯一程。他們一道去了局里,把康樹仁的東西搬上車。局里的人不舍康樹仁,看著他收拾心里都很不是滋味。康樹仁走過去挨個替他們整了整儀表:“走了,別送。以后……就靠你們了。”因為職業的特殊,即使有很多榮譽,他們也要隱匿在榮譽之下。康樹仁這一雙手壓下了滔天罪惡,也給自己帶來了潑天的仇恨。他沒要局里的人給他歡送,真正莊重的儀式是在人心里進行的。他摘下了自己的帽子,放在了陪伴他很多個不眠之夜的辦公桌上,就這么光榮而隱秘地卸任了。李顧和武鑫跟他在身后,分別幫他拿了不少東西。走的時候,局里剩下的人自發站成了一列,向著康樹仁的方向敬禮。李顧看到康樹仁的喉結滾動,而這位大伯面色還是一如從前,又冷又硬。路上李顧問他今后什么打算,康樹仁說他的退休工資不少,當然是安度晚年。李顧沒戳穿他,康樹仁家里就剩了他一人,也不知道他一個又老脾氣又臭的孤老頭打算怎么過。不過人老了都倔得很,李顧也不便多言了。三人到了他住處樓下,抱著東西上去。武鑫走在最前面,他剛要抬腳,看到樓梯上紅色的液體不停滴落下來……再往前油漆味更重,武鑫抬頭看到了滿目紅色。康樹仁的家門前被潑得到處都是,紅得刺目,像是血。武鑫畢竟年輕,尷尬地停住了腳步,回頭看向二人。康樹仁嘴唇微微顫抖,但他繃住了冷硬的表情:“東西給我吧,辛苦你們送我這一趟。”李顧想,這老頭果然仇家很多。他先前怎么說過來著,康樹仁這樣的,有朝一日從位置上退下來了,他能不能安穩活著都是另說。不是所有被他抓過的人都得到了終生宣判,有幾年牢獄之后放出來尋仇的,有為親朋好友鳴不平的,他實打實毀了這些人財路,也實打實被狠狠記恨。在他手握權力的時候沒人敢出來宣泄,一朝卸任,旁人想對付一個什么都不是的孤老頭,就沒那么多顧忌了。李老板把自己手里東西往地上一放,他在心里做出這個決定只花了很短時間。他跟著康樹仁繼續往前走,康樹仁看了他一眼,李顧不怕討嫌地湊上去:“大伯,我看你這地兒就別養老了,我還有一個地方,全年雇傭兵把守,山好水好,就缺一看門的,您給賞臉不?”康樹仁“哼”了一聲,沒接他這茬。李顧不由分說上前去,順便回頭提點了武鑫一句:“別愣著了,趕緊的,把東西搬回車上,待會兒屋里的東西也得搬走。動作麻利點,今天還來得及回寧川一趟。”他的種植園已經初見規模,李德正早一步搬了進去,成了半邊門神。今年是來不及播種了,等明年開春,將會有很多的植物也在這里安家。用于研發的廠房正在逐步落地,高精尖的設備也遠渡重洋被搬了進去。李顧真如他自己所說,把那五個雇傭兵放在了這里當守衛。讓康樹仁來此處養老,倒是再合適不過。李德正瘸了一條腿,康樹仁半邊胳膊是廢的。李老板投資巨大的種植園內,正式擁有了一對缺胳膊斷腿的門神,他琢磨琢磨,覺得自己還挺酷。這叫什么?特色!涂玉明和小聞知道紀寒星要回來,都高興得不行。小聞過來一起幫著打掃房間,把小院徹底大掃除了一次,看架勢像是要準備過年。涂玉明紅著眼睛說要跟小聞去廟里還愿,李顧看他那樣禁不住要笑他傻氣,第二天卻是跟著一起去廟里磕頭。從大殿到偏殿,每一個菩薩跟前,都磕足了。一個月之后李顧自己開車去了戒毒所。門開了。紀寒星拎著東西走出來,他的面色有些發白,頭發剪得更短了,但看得出來精神是很好的,那雙眼睛明亮而有神采。當日是個難得的晴天。陽光之下,仍舊是光風霽月的少年人一個。李顧疾走幾步靠近了他,而后立在原地,就那么看著他,仔仔細細地看他。然后看著看著就哭了。眼淚最開始是無聲的,然后他的嘴角微微抽動,那些壓抑了多時的恐懼和委屈一次性的爆發出來,最后他終于忍不住在紀寒星一步之遙的地方蹲下來,用盡此生的力氣開始痛哭。他這一路走過來,只為命運痛哭過一次,然后就成了無堅不摧的李老板。之后的所有眼淚都是為紀寒星而流。紀寒星把東西放下,慢慢抱住了他:“哥,你把我帶回來了。我再也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