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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那當然啊,人家都給你店里擺上了,可多人能看到哩,總有人買的嘛。兔子奶奶連聲說好,她想送涂玉明去城里上學了:“就送到你之前學的地方,讓他有個書讀,將來能自己討個生路。”李顧一口答應。當初他轉學是紀知青去辦的,具體怎么給學生辦這些手續他不懂,他想到回去之后可能得找找許寄文。李顧跟兔子奶奶說完出來,看到兔子紅著一雙眼,語氣帶著點質問意思:“我奶是不是讓你給我弄轉學的事咧?”李顧說是啊。兔子一抹眼睛,連帶著擦了一把止不住的鼻涕:“我不去。”李顧“嘿”了一聲:“哎我說你還挺有脾氣,你不去干啥,怎么還不聽人勸了還……”兔子眼睛紅得更厲害了,李顧疑心這只兔子精怕是要當場顯形,漸漸收了聲。涂玉明一股蠻力拽著他去屋后——那里曬著一地的苦瓜片。涂玉明道:“我奶奶每天就是喝這個。她買不起降血糖的藥,后來針也不舍得給自己扎了,光喝這個不敢吃飯。我不讀書,我讀書花的都是她的救命錢。”李顧一直都覺得,能讓人憐愛的小孩子是紀寒星那樣的。可是當涂玉明在他跟前哭得一臉花的時候,他竟然也動容。墻腳的小書桌是涂玉明讀書寫字的地方,本子翻得快要破爛,草稿本上字跡寫滿。李顧能想起來他還在寧川教室后頭“監學”的時候,看到涂玉明搖頭晃腦跟著紀知青讀書的樣子。涂玉明要是不想接著讀,他還有啥好哭的呢?李顧的表情慢慢凝肅。貧窮,疾病,死亡……李顧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清晰地覺得他的寧川其實是由這些東西組成的,像一個循環往復的噩夢,在其中的人誰也跳不出去。他為此沮喪挫敗,有那么一個瞬間他想跟哭得喘不過氣來的涂玉明說自己管不了。他生來背負這樣的原罪,可他做錯了什么呢?他一直很努力在生活,生活不吝于拋給他的卻是一個接一個更大的難題。他不想管了,不愿再做別人的青天聽一場冤屈。可是他不管,就要由李德正去管了。老村長管了一輩子,還搭進去一條腿,他還能再付出什么呢……總有這么一些時刻,你知道你逃了也沒關系,但你也清楚你該站出去。站在命運的天幕下,接住神靈降落的雨。李顧只用了很短的時間想明白這件事,快速完成了心理上的自我建設。他伸出粗糲的手把涂玉明臉上的眼淚三兩下刮干凈:“沒事兒,我們把山茶賣出去就有錢了,你能讀書,你奶奶能看病,怕什么,有哥呢。”涂玉明那雙哭紅的眼睛竟然還能瞪得更大,里面滿滿寫著崇拜。李顧及時阻止了他抱住自己大腿嗷嗷,并且把剛剛不小心給他蹭下來的鼻涕又擦回了涂玉明身上。隔天“高大威猛李大哥”就狗腿地去找了小聞。小聞近日沒事便去把貨架上那些茶理一理,防止落了灰塵影響觀感。老板娘問她怎么對這些茶如此上心,小聞笑著搖搖頭,說都不容易,能幫著多賣點就多出點力。她挺會來事,笑嘻嘻去挽老板娘的胳膊,說您也幫我想想辦法唄,賺了錢我給您交攤位費。老板娘大手一揮:“得了得了,你們年輕姑娘正是應該吃好穿好的時候,有錢你就自己留著。”她是生意做了多年的,給了小聞一些建議,說你看這些個牌子的護膚品為什么能做大,首先它得有很多地方賣,每個地方賣一件,加起來就不是小數目。不然你以為我們這店里隔三差五賣出去一套,人家廠里還能活得下去么?你這茶也是一個道理,即使我店里來的人買回去天天喝,一次也要喝上十天半個月,下一次消費又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了,這樣生意做不大的。小聞深以為然。她最近已經對小院輕車熟路,一開始帶她來的邵力反而經常被她丟在一邊。小聞把事情跟李顧這么一合計,李顧很快領會她的意思:“你說推銷?”小聞點頭,道:“城里還有幾家美容院,我覺得可以去試試看。”李顧覺得有道理,只是自己底氣不足,問:“她們能愿意嗎?她們都不認識我。”小聞一副“那等你想明白再說”的樣子,壓根沒打算勸。李顧只能自己想通:“倒是行,我周末就去,先跑起來唄,我跑十家但凡有一家愿意的我也賺了。”小聞虎摸李顧狗頭。少年的成長都是這樣的,對于人生初來乍到,有無數的憤慨、失落、懷疑需要被排解,可并非每個人都有好運氣遇到神父開解。于是有些人死于這些情緒亂線,有些始終未能掙脫。能夠完成自我開解,就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李顧這塊寧川的石頭,也終于在生活洗刷之下,開始學會自主成長了。李顧開始每周末都帶上茶去找愿意售賣的店主。李老板與人相處的技巧就在這個過程中飛快積累起來,每一次與人打交道都成了他的經驗儲備。比如前面一家老板很不耐煩,他后面就知道了撿要緊的說,一開始就明明白白把利潤擺出來。比如有人看輕他這學生氣濃重的樣子,他就狠狠心花錢買了一身衣裳,無事撐出十分底氣,不卑不亢去談事情。在故事里被敘述的這個一瞬間,對當下的李顧來說是漫長而折磨的。遭遇了無數拒絕,也揣摩到了更多人性。他不再像個隨波逐流的人,他已經打定主意要把很多事做好,他學會勇敢地把責任扛在了自己肩膀上。在李顧年輕而貧瘠的人生前半段,唯一解決之法,就是過得更努力一點。初中小男生的叛逆李顧得空回一中去找了一趟許寄文,問了給涂玉明辦轉學的事。許寄文答應得爽快,他還關心李顧的現狀。李顧說集英對學習抓得很嚴,自己現在準備競賽。許寄文想了想:“唔,競賽也好,去開開眼界。人得被天才欺負幾次,不然老覺得自己了不起。”從這脾氣不太好的老書生眼里,李顧讀出了一點溫暖的味道,他心中陡然一松。他依舊是那副積極向上,人生一切都好的樣子,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剛來的時候這副表情是裝出來的。事實上他今天上午剛被三個店主拒絕,正陷入情緒陷阱里。許寄文的話把他從牛角尖里生生拽出來一截,叫他想起他的兩位老師共同寫給他的寄語,李顧豁然開闊。許寄文說涂玉明的事情叫他別擔心,需要什么他會通知的,到時候直接帶人來辦入學就行。李顧笑得特開心,沒個正形地講:“老師,我這算找人不?”許寄文扯著嘴角一樂:“行啊你,還沒出社會就懂找人了,你怎么盡不學好呢。”李顧摸著頭嘿嘿一笑。他離開一中的時候看著門口那塊黑底白字的牌子,比起剛入學的時候,他其實已經往前走了很多了吧。李顧月余的努力開始收到效果,這個月陸續賣出去一百多份茶。他把錢給兔子奶奶讓她去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