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長大人……我們……真的要全力出擊？”

老軍長漠然看了倫道夫一眼，幽幽一聲長嘆，板起來的身子往后一靠，整個人似乎瞬間老了幾歲：“……打不了了，士官長……伯爵都……唉。”

倫道夫臉色晦暗，肩膀也垮了下去，哆嗦著嘴唇呢喃道：“早知便……不該來的，弗蘭迪家太狠了，大哥一家……一個子嗣都沒留下……”

亞德里恩·科爾里奇被梟首已過去三日，奧蘭多軍團上層自然也收到了后方的緊急信件。只是這事兒太恐怖、太難以置信，而自己這邊還陷在敵方境內(nèi)，這消息根本就不敢往外放出！

聽到倫道夫特意提到伯爵子嗣全滅，老軍長心底冷笑，對方大張旗鼓滅掉整個伯爵府，必然會有后手推波助瀾、把奧蘭多領主之位爭奪的水攪渾，別說你只是伯爵的庶兄弟，哪怕是同胞兄弟又如何，科爾里奇家丟失的領主寶座，奇摩爾曼王國其他大貴族會坐視你接管嗎？

“士官長，通知兩位軍團長整軍……前方交上火，我們就撤退！回奧蘭多！”老軍長不去接倫道夫的話，直接說出了他接下來的打算。無論誰接過領主寶座，想要坐穩(wěn)奧蘭多領地便離不開奧蘭多軍團！其他人家的死活他管不了，自己的實力務必要保存！

聯(lián)軍這邊暗流涌動，對面，邊墻后方碉堡內(nèi)的海得賽人民軍指揮部，正與萊安、阿爾杰、席爾、雷恩等人研究下一步動向的莫妮卡忽然站了起來，走到幻術師懸空載大地圖前方的水晶球前。

“對方在全員整軍……他們要孤注一擲？”莫妮卡蹙眉，才剛疑惑地提出質疑便自己否定，“不對！他們還沒到山窮水盡的時候……不好！”

猛地轉身，戰(zhàn)術大師幾步奔回會議桌前，一把將寫滿路線圖的地圖抽出，往重重疊疊的文件上一蓋，“全體都有！立即整軍！大魚要逃，準備追擊！”

“是！”席爾、雷恩、萊安、阿爾杰等人一臉喜色，大吼著回應。

“人民軍中路、三大機構左翼、民兵團右翼！驅趕為主、擊殺為輔！盡力留存民夫！”

“是！”

七月十日，午前十時，聯(lián)軍除奧蘭多軍團外，各家私兵全副披掛，帶上所有輔兵，對懷特農(nóng)場發(fā)起總攻。初時，海得賽方處于下風，一度被推進至戰(zhàn)場中后方，忽然，進擊聯(lián)軍后方的數(shù)千民兵團發(fā)出震天鼓動，齊刷刷的喊聲直沖云霄：

“奧蘭多軍團逃了！”

“奧蘭多軍團逃了！”

事有反常必為妖，忽然展現(xiàn)出勇猛攻勢的聯(lián)軍背后果然出了狀況，萊安、修、阿爾杰等人來不及感嘆戰(zhàn)術大師的神機妙算，帶領三大機構追擊丟下所有輔兵民夫撤離的奧蘭多軍團，民兵團出了兩千戰(zhàn)力配合，其他人留下來接手聯(lián)軍大營，而戰(zhàn)場上，察覺到后方動|蕩的各家貴族私兵陷入被動，先是進攻攻勢放緩，后是有數(shù)家成建制地撤離，被壓到大后方的人民軍在夜鷹傭兵團幻術師的協(xié)助下反撲，聯(lián)軍私兵無心抵抗，一潰三千里，最終拋棄輔兵、輜重，連夜逃入多利山脈之中。

七月十二日，追擊的士兵、民兵返回，軍部統(tǒng)計進行戰(zhàn)后清點，因海得賽缺乏騎兵，追擊時并沒能順勢擴大戰(zhàn)果，頗為可惜，有小股貴族私兵逃竄進入海得賽，還得人民軍接下來展開圍剿工作，混亂中不少輔兵、民夫死于踩踏，數(shù)目高達數(shù)千人，其狀甚慘，不忍目睹……

對于聯(lián)軍來說這場出征簡直虎頭蛇尾、莫名其妙，但對于初次作戰(zhàn)就抗敵兩個領地聯(lián)軍的海得賽而言，此戰(zhàn)無疑打響了人民軍并三大機構、民兵團的第一炮。

同日，遠征奧蘭多領地的光·弗蘭迪一行人帶著亞德里恩·科爾里奇的頭顱回到安普城。次日，以科爾里奇伯爵頭顱大幅彩照為首頁的報紙灑滿了海得賽，內(nèi)頁，便是以數(shù)字記錄的本次海得賽防御反擊戰(zhàn)的戰(zhàn)果、繳獲、俘虜之數(shù)。

安普城市政廳，坐在大會議室里的光·弗蘭迪面無表情，怔怔地看著報紙上的數(shù)字，付友光身側，西格·弗蘭迪伯爵眼觀鼻鼻觀心，安靜得像個不言不動的精致人偶。

莉莉絲左看右看，心底嘆了口氣，硬著頭皮首先發(fā)言：“您對這樣的結果不滿意嗎？大人。”

付友光木然地抬起頭，看一眼一臉緊張的軍部大佬和高級官員們，慚愧一笑，說道：“并沒有，我很滿意，你們做得很好。”

長呼一口氣，付友光臉上帶著黯然：“你們不必受我影響，我只是有些感嘆。只因為某個人的貪婪……就死了這么多的人。”

聯(lián)軍帶來的五萬多民夫、輔兵，死于疾病、饑餓、沖鋒作戰(zhàn)、戰(zhàn)后的踩踏、混亂中的，達到了近一萬之數(shù)。亦即是說，即使海得賽已經(jīng)全力收容這些輔兵民夫，被卷入戰(zhàn)爭的這些人，五人中仍舊只有四人得以生存。

而海得賽也并非全無損失，光是人民軍就去了一百多個，加上三大機構、民兵團，先后有七百多人喪生。再怎么苦心計算、籌謀規(guī)劃，戰(zhàn)爭終究不是過家家，更別提還有小股貴族私兵流竄在外，即使現(xiàn)在人民軍馬不停蹄地追擊，民間受害人數(shù)也在節(jié)節(jié)攀升，各處回報上來被屠家的已有十幾戶。

付友光強打精神開完了這次戰(zhàn)后總結會，回到三樓自己的房間里，他才放松了緊繃的神經(jīng)，把自己摔到沙發(fā)上，用胳膊蓋著頭趴著一動不動。

西格頗為膩味，自行拿了酒杯坐到付友光身前，大腳一抬壓在付友光背上，“你在矯情個什么鬼？可別告訴我你以為砍掉了科爾里奇的腦袋戰(zhàn)爭就會瞬間結束，誰也不用死，皆大歡喜。”

付友光不吭聲，西格磨磨牙，爬到光哥這邊擠著他坐下：“別裝死了，所有人都在慶祝，你想掃大家的興致？”

“……我殺了很多人，西格。”付友光悶聲說道。

“哈！”西格嘲諷地一笑，“你打算跟我炫耀？我告訴你，光是我在未滿二十歲以前弄死的不長眼的家伙……”

“……”付友光簡直不想理他。

伯爵大人整個半身壓到光哥身上，姿態(tài)慵懶地翹著腳：“你需要撲在我大腿上大哭一場，還是去浴室里邊流淚邊拼命洗手？”

“……喂！”付友光咬著牙把臉露出來。

西格聳肩：“怎么，你打算告訴我，你所崇拜的偉人手上是多么干凈、多么不染血腥？”

“……”付友光沒好氣地瞪著他。

“你這種出身在和平國家的混蛋少在我這兒秀優(yōu)越，殺人怎么了？血腥怎么了？為了生存神可以滅魔，高等生物狩獵低等生物，各種族相互對立……”西格悠閑地端起酒杯，侃侃而談，“比如說我和你，如果我為了生存不得不干掉你、吃你的rou喝你的血才能活下去，用你的皮制成衣服才能取暖……你覺得我會不會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