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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位導演的作品。奚本明笑呵呵地道:“老徐既然讓我先說兩句,那我就說兩句。我之所以想辦這么個學堂,是因為我發(fā)現(xiàn)我不理解現(xiàn)在這個時代了,觀眾的審美在不斷變化,前沿的媒體人把這個時代稱為流量時代。我們衡量一個演員好壞的標準,一部片子好壞的標準,都變成了一堆數(shù)據(jù)。”奚本明說到這里,嘆了口氣:“有時候我也會去看網(wǎng)絡(luò)上的一些評論,就覺得更奇怪了,一方面大家特別寬容,再爛的片子他們也愿意花錢去看,一方面大家又特別嚴苛,對于電影、演員、導演挑剔得可怕,甚至去關(guān)心他們的私生活,站在藝術(shù)審美上去批判一個人還不夠,非得還要站在道德制高點上去。”“這個時代真的是太奇怪了,我覺得,這是個缺失了信念感的時代。”奚本明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杯里的酒,他仰頭,對著燈光,瞇了瞇眼睛。“電影到底是什么啊,各位有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你們拿起筆,拿起劇本,拿起攝影機的時候,你們有想過你們是在做什么嗎?在我特別小的時候,去農(nóng)影廠給一名老師傅做學徒,開始的時候我也特別吊兒郎當,他也什么都不教我。但有一回,透過攝影機的鏡頭,我看到鏡頭里盛開的一片紫云英,有風,那些花兒在鏡頭里晃啊晃啊,有那么一瞬間我就被擊中了,真跟過電一樣,渾身都麻了。我不知道旁人是不是能明白,但是電影對我來講真的是,真的是我骨血里的東西。”江城離得很近,他能看見奚本明的眼睛里頭有眼淚,就在他的眼眶里打轉(zhuǎn)。奚本明已經(jīng)不年輕了,眼角的皺紋很深,橫亙在臉上,像大江大河奔騰而過侵蝕下來的深谷。奚本明笑著抬手抹了把眼睛:“這些話我沒有跟人講過,我確確實實第一次講這個,因為我知道講出來也沒有意義。畢竟大環(huán)境變了,但不管再怎么變,從我的內(nèi)心來說,電影就不能被踐踏。我特別知道美好的東西是什么,就特別想把這些表達出來——我能看到最好的東西但做不出來,這是我最痛的地方。中國的電影也是這樣,就是可以做到世界上最好,但其實中國電影從來沒有做到過,這么大的一個國家,這么長的一段歷史,這么古老和燦爛的一個文明,很多好的東西卻都不在了,都沒有傳承下來,真的是很令人痛心。”江城是真真切切聽到奚本明這一番話,才明白為什么有影評人會說,第五代導演的作品里都有著強烈的詩性。如果說奚本明當年看到紫云英的時候渾身都麻了,那么江城今天看到奚本明說電影,也是一樣的感覺,渾身都麻了,那種顫栗感直指內(nèi)心。作者有話要說:注:關(guān)于奚本明的話部分引用自人物對田壯壯導演的采訪。(但沒有以田壯壯導演為原型的意思,田壯壯導演真的是很棒。)看到有評論真的很感動,非常感謝愿意支持我的文的小可愛,大家可以放心,我肯定是不會棄文的,更新可能不算穩(wěn)定,畢竟三次元工作學習事情不少,我又沒有榜單,數(shù)據(jù)也不好,全靠愛發(fā)電。很多人都勸我新開一個坑,但我還是很喜歡江小城他們,想盡力把這個故事講完,所以其實那些什么也沒有很在意,不過還是很感動能夠有人在看,有人喜歡。再次鞠躬,謝謝大家~第40章chapter40奚本明后面又絮絮講了很多,講到一半口渴了,還讓江城給他遞杯酒。江城擔心奚本明情緒太激動,給他遞了杯檸檬水。奚本明接過來一怔,埋怨了一句:“你……你這孩子。”江城抿著嘴巴,也不爭辯,也不給奚本明換。沙龍的后半場是大家自由活動,酒吧里還收拾出了幾個單獨的房間用來放電影。有一個房間就在放——那部沈珩昱獲得金獅獎影帝的電影。江城站在門口,人還沒進去,倚著門就拔不動步子了。他看了看不遠處的投影儀,又晃了晃手中的海波杯,酒杯中盛著顏色濃烈的雞尾酒,里頭還倒映著一點燈光,很是好看。江城仰起脖子喝干了杯里的酒,將酒杯放在外面,放慢了腳步走進房間。他找了個角落,靠著小沙發(fā)盤腿坐下,安靜地看起這部電影。故事發(fā)生在一個叫蒼南的小城市,這里的天空終年灰暗,有高高的煙囪,像城市經(jīng)年難愈的傷疤。一個叫林子延的少年穿行在工廠的管道間,他的襯衫半舊,頭發(fā)長得快要蓋住眼睛,褲腳一只挽起,露出纖白的腳踝,一只長到曳地,上頭綴滿了泥點。林子延的父母都是鋼鐵廠的工人,他住在鋼廠分配的宿舍里,在工人子弟學校里上學,生活和旁人似乎沒有什么不同。唯一讓人意外的是,林子延有一雙不一樣的眼睛,他總能看見一些別人看不到的東西,比如路邊一簇黃色的小花,比如女同學布包上起毛邊的帶子,比如小賣部里賣泡泡糖的老頭的灰指甲。鏡頭從林子延的視角切入,林子延的眼睛實在是太漂亮了,他的目光平靜又敏感,像蜘蛛吐出的絲線,細細密密地牽動著屏幕前的人的心。平靜的畫面被一場雷雨打破。雨珠子打濕了林子延的劉海,露出他光潔的額頭,他的眉眼終于變得清晰,是驚心動魄的美好。一道閃電劃過,天光照亮了冷卻管旁邊的尸體。林子延一直站在那里,但似乎沒有人看到他,鋼廠的工人、警察、隔壁總是在罵自家小孩的大嬸……無數(shù)人因為這件獵奇的事來來往往,但就是沒有一個人看到林子延。他站在雨里,也站在陰影里。死亡的人是模具廠的一個小工頭,四十多歲,家庭幸福美滿,有一個和林子延同班的女兒。那是一個太陽花一樣的女孩子,夏天的時候喜歡穿過膝蓋的棉布長裙,塑料涼鞋的鞋襻上有一朵紫紅色的花。時間就這樣一天天的過去,工頭的女兒再次回到了學校上課,工頭的死亡被幾張紙蓋了棺、定了論,除了作為茶余飯后的談資出現(xiàn),再沒有什么多余的意義。林子延上課下課,目光總會過多的從那個女孩兒身上掠過。偶有幾次,被那女孩兒發(fā)現(xiàn)了,女孩兒也不說,只是一雙小鹿似的眼睛會似嗔非嗔地看向林子延,然后再別過臉去,她臉頰上總會浮起一層薄薄的緋色。多數(shù)時候,她會狀似不經(jīng)意地把額角的碎發(fā)捋到耳后,對于青春期的女孩兒來說,這個動作無疑是美麗的。直到有一天,女孩兒托人給林子延送了一封信。信里的內(nèi)容無關(guān)情愛,說了兩句無聊的課堂上的內(nèi)容,問了林子延一道數(shù)學題,信封里還夾了兩顆糖果。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