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深暗深暗的天空，久久無法回神。

他又想起了日本東京的那一幕。路明非在斬殺那些冰霜巨人之前，只和他遠遠揮了揮手，動作輕描淡寫毫不上心。這就是他們倆的最后一次見面了，隨后他接到了路明非已經失蹤而且生死不明的消息。

楚子航無法形容那一刻他心中的感受。他知道他們遲早會分離，因為他們誰都無法回避混血種與龍類的戰斗，也許每一次分別都有可能是最后一面。

可他沒想到這次分離來的這么迅猛無聲，似一柄利刃透胸而過，先是冰冷隨后才感覺到劇痛，生命迅速流失一如人生的悲歡離合。但你無從挽回無力挽回，這大約就是宿命的力量吧。

楚子航也知道路明非沒這么容易就死，可他心里卻清楚地明白，一旦路明非踏上了討伐冰霜巨人的征途，那他們重逢之后也許就物是人非了。路明非不再是路明非，盡管楚子航還是楚子航。

這感覺來得鮮明又無比肯定，好似一個不祥的預言。

“明非……”楚子航垂下了眼簾，他輕輕地念出了這兩個字，似是懷念似是惆悵。

不管如何，他都必須弄清楚夢中的場景意味著什么，這對他至關重要。

可第二天楚子航翻遍了圖書館所有的相關資料，得到的卻不過是一些含糊不清的推斷與結論。這場龍類覺醒的巨大事件，好似刻意被人從歷史中抹去了痕跡。

楚子航將一本厚厚的書籍放回書架，準備搜尋下一個目標之時，卻看到了意料之外的某個人。

昂熱校長正好整以暇地望著他，好似看穿了他心中的想法。

這是一件無比奇異的事情，昂熱校長很少出現在圖書館里。他把更多的時間花在滿世界搜尋龍類的蹤跡，抑或和年輕漂亮的姑娘們喝酒調笑。

“諾瑪告訴我，你在搜尋關于一場大地震的資料，甚至動用了S級權限。”昂熱輕輕地說，他對此卻好像并不意外。

之所以楚子航的級別從超A級提升到了S級，是因為他接受了尼伯龍根計劃。這不僅徹底解決了他暴血之后的后遺癥，同時也提升了他原本的血統。

“關于那場災難的記載，的確被秘黨和明朝政府刻意封鎖了。所以，你在這里找不到什么有用的史料，只有古籍區才有最詳細的記載。”昂熱掏出了一張門禁卡，示意楚子航跟上他。

兩人走進了樓梯，刷卡走進了頂樓古籍區的機密房間。

古籍區的書架都頂著天花板，從上至下陳列滿厚厚的精裝本與珍貴文件。

昂熱校長駕輕就熟地走到了一個書架前，抽出了一本薄薄的書籍，將它遞給楚子航。

“這就是你要找的東西。公元1605年，海洋與水之王在大明國土南端的瓊州覺醒了。為此，秘黨與錦衣衛聯手協作。秘黨這邊的負責人是陸斯恩·格羅瑞歐斯，而錦衣衛的負責人是從四品鎮撫使施軒歌。最終他們成功斬殺了海洋與水之王，但那些屠龍勇士卻一個也沒有回來。”昂熱的語氣輕描淡寫，“本來作為混血種與初代種之間罕見的勝利，這樣的功績應該讓所有混血種都知曉。可當時的秘黨卻與明朝政府一同封鎖了這場戰爭的消息，到了現在只有少數幾個人知道這個機密。”

楚子航快速地翻閱完了這本書籍，眼神晦暗不明。他將書籍重新放回書架，可顫抖的手指卻泄露了他的內心。

“在那場屠龍事件之后，秘黨還能與明朝政府繼續合作這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因為當時錦衣衛的負責人施軒歌接受了皇帝的密令，他殺掉了擁有言靈·法則這種絕密言靈的陸斯恩·格羅瑞歐斯。原因是皇帝聽信了一個預言，懷疑這位年輕人是尚未覺醒的黑王。”昂熱繼續平靜地說，“于是這位年輕人就這么犧牲了。”

一雙好比龍類的灼亮的黃金瞳注視著昂熱校長，楚子航的臉色已經蒼白無比。

沒錯了，他終于想起來了！他記得他用那把焰形劍，殺死了那雙綠眼睛的主人，那個深深信賴著他的西方青年！那種愧疚的負罪的感覺，瞬間擊潰了他的心理防線，讓他難以呼吸無法呼吸。所以最后他選擇以死謝罪，以此償還他造下的罪孽。可這又有什么用呢？

楚子航沒有說話，黃金瞳的光輝卻漸漸熄滅。他移開了目光，注視著那一排排高大的書架。他不想聽昂熱校長接下來要說的話，他已經預感到了那是什么樣的消息。

可他不能逃也不會逃。如果這些必然要發生，那他選擇接受一切。即便這未來殘酷到他不想聽到也不想知道，即便這會讓他和路明非分崩離析徹底形同路人。

“我之所以會告訴你這些東西，是因為一個很有趣的消息。”昂熱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言靈·法則是一種非常非常稀少的言靈，它在混血種的歷史上僅僅出現過兩次，擁有者分別是陸斯恩·格羅瑞歐斯與路明非。非常有趣的巧合，不是么？”

“路明非剛剛接受了格羅瑞歐斯家族的族長之位，并在混血種同盟中重新奪得了領導地位。而且，校董會也知道了這個消息。他們準備開除路明非的學籍，并將他關押在塔爾塔羅斯之中。因為路明非的言靈·法則是一種絕密言靈，校董會無法斷定路明非能否控制他的言靈。”

“借口。”楚子航突然說話了，他的聲音帶著幾分沙啞。

”沒錯，一切都是借口。”昂熱輕輕松松地說，他好似一點也不擔心自己的得意弟子要被關進那所可怕的療養院里，“因為格羅瑞歐斯家族即將重新崛起，同加圖索家族爭奪混血種家族的王座，弗羅斯特·加圖索就坐不住了。可弗羅斯特小看了明非，也小看了格羅瑞歐斯家族。他并不知道，明非究竟是什么，或者說究竟是誰。在這種特殊時刻，和明非敵對是一件太可怕不過的事情。我很期盼看到他吃虧，畢竟他這樣的年輕人，還是受到一些教訓才能成長啊。”

楚子航霍地抬頭了。昂熱校長一定知道了什么內幕，關于路明非的真實身份，以及路明非這兩個月的行蹤！

“還是讓他自己告訴你比較好。”昂熱親切地笑了笑，“愷撒和諾諾就快舉行婚禮了吧？我記得愷撒邀請明非作為他的伴郎出席婚禮，想必明非不久之后就會回到卡塞爾學院。”

愷撒和諾諾的婚禮。楚子航已經完全忘記了這個消息，他最近一個月的時間非常緊張，根本無暇顧及其余的事情。

“好好休息，做個好夢。”昂熱校長拍了拍楚子航的肩，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圖書室。

楚子航不知道他此時的心情是放松抑或緊繃。他輕輕地靠在書架上，凝望著棚頂精美的彩繪圖案，出神了好一會。

“我很想你。”楚子航的聲音很小，小到連他自己都聽不清。

可隨后他卻重復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