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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他在天橋上說出的話猶如昨天,此刻的橋底,汽笛嘈雜刺耳,像要撕破人的耳膜。 而她說的話仿佛穿透了時空,和當初的那個少年一字一句重疊:“我還能活多久,50年,60年還是70年,足夠了。有生之年,我一定要看到新的時代和紀年。一定要看到海上最高的浪潮。哪怕窮盡一生,也決不放棄!” 那近乎狂妄的誓言尚在耳邊。 六年已過,此刻,面前的男人臉色一度度變得難看,近乎羞恥道:“閉嘴!” 杜若噤聲,眼睛濕潤而執拗地看著他。 景明胸膛起伏,壓抑了一整天抑或是數年的恥辱幾乎要噴薄而出,他忍下了,低聲道:“這些話你以后別再跟我講一個字。所謂的‘革命’,不過是中二少年的狂妄自大。所謂的未來,不過是無知小孩的妄想。到底是福祉,還是災禍,誰都不知道!” “不就是因為當初失敗了嗎?”杜若質問,“就因為一場失敗你否定了這一切?景明,你不該是這樣。你是那種失敗了就該爬起來從頭開始的人。你不要一直活在自責和后悔里,那不是你的錯——” “那就是我的錯!”他驟然打斷她,臉色已微微發白,“你還不知道Prime No.2失事的真相吧?” 杜若怔住。 他扭頭去看橋下的車流,竭力深吸一口氣了,回頭看她,輕聲道:“害死李維的人是我。和你們無關,是我。” “景明——” 他打斷:“調查報告里寫得清清楚楚:‘現有的技術和安全防范措施無法支撐她的整體運行速度和自主意識。’萬子昂他們,你們,不接受,不肯相信。以為只是意外,以為只是專家給出的最大可能性,以為這樣我們就沒有失敗。可我帶著她失事的疑問去求學,學到更多了才發現……”他嘴唇張了張,顫抖一下,眼眶紅了,“楊長青老師說的沒錯,那時Prime的技術無法支撐我的構想。他提醒過我,可我太自信。李維到死都相信她會停下,他相信的是我。他死在太過相信我!” 他眉心皺著,極其痛苦地低下頭,搖了搖,像個做錯了事卻再也無法補救的孩子, “機器沒有錯,錯的是人。以前我一直說機器可以取代人工,比人類更準確。不是的。只要她背后的控制者是人類,那當她犯下錯誤時,致命程度便是人類的千萬倍。” 杜若愕然。到了這一刻,她才知道他這些年到底經歷的是什么。六年前那場車禍帶給他的是整個信念與信仰的崩塌。他內心秩序早就一片紊亂荒蕪,至今沒再重塑。 她心疼得眼淚嘩嘩直下:“不是的。景明,你聽我說,那是大家共同的決定。當初太年輕太自信的是我們所有人!何望,萬子昂,我們都一樣!”她近乎絕望地叫道,“你不要鉆牛角尖不要把所有責任都往自己身上攬!” 她上前,朝他伸手想要安撫他。 他如同觸電般猛地躲開:“可我是決策者!如果我當初提出否定,李維就不會——如果——如果李維還活著——” 他張了張口,眉心深深蹙起,表情委屈而可憐,像心酸得一句話也說不出,終于,他再也承受不住了,轉身就走。 “景明!”杜若上前一步喚他。 他停下。 她看著他的背影,輕聲道:“景明,你當年在天橋上說的每一個字,我都記得清清楚楚。我記得你當時的眼神,你的語氣,你的笑聲。你說我沒有朝你的世界走過去,不夠喜歡你。不是的,我愛你。”她淚如雨下,“我就是在那一刻愛上你的。愛你有過的夢想,愛你受過的傷。” “是!我是故意帶你來看機器人比賽的。但那個冠軍不是我安排的。他就是六年前被你激勵過被你影響過的小孩子。他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后一個。他,是你安排的啊!” 她執拗地看著他,祈禱他留下。 可他沒有為此停留,甚至沒有回頭。 他快步下了天橋,轉眼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第70章 chapter 70 杜若搓了搓臉上風干的淚痕, 有些疲憊地推開樓道門。 腐舊的氣息撲面而來。 剛上樓梯,手機響了。 是何望打來的電話。 杜若接起:“喂?” “怎么樣?” “我帶他去看比賽了。但是,沒什么用。”她用力揉了下額頭, 情緒低落到無邊無際。她強打起精神,返身走出樓道,在一棵銀杏樹旁蹲下。 何望在那頭砸了下舌,煩惱地嘆了口氣:“你們都說了些什么?” “他這些年一直在學習研究, 已經比當年厲害很多很多了。但, 好像就是因為太厲害了, 能清楚地看到當年的事。” “什么事?” “就像當年調查組專家說的, Prime No.2出事是因為他那個‘冒進’的決策。所以沒法原諒自己。” 杜若緩慢而小聲地把景明說的那些話一字不落地講給了何望聽。說完,試探著問了一句:“你怪他么?” 何望默了一會兒,道:“沒有。”可他說完這句, 也沒別的話了,那頭特別安靜。 杜若心里沒底, 開口:“何望——” “我還有點兒事。”他打斷, “先掛了。” “哎——” 電話掛斷了。 杜若心里頓時涼颼颼的, 有點兒懸, 不知那頭究竟是個什么狀況。 可事到如今,她做什么也都無濟于事了。 放下電話, 她抬頭望天, 初秋的夜, 夜空干干凈凈的。 銀杏葉子在秋風中窸窸窣窣, 夜已涼。 她忽然感到無盡的悲傷。 今晚她用盡了一切去安撫他, 甚至說了我愛你。 可他依然沒有為她停留。 她不知道他現在是何狀況,想問一下,可拿出電話,沒有他的號碼。 而就算有,又能說什么? 在他面前,她能做的一切都是蒼白。 現在的他們,除開過去的糾葛和回憶,現實早已舉步維艱。無法靠近,無法交談,甚至無法去了解彼此。 過去的六年橫亙著太多的苦與難,偏偏不曾有過陪伴,于雙方都是空白。 進無可進,退無可退。該如何是好? 她痛苦地捂住眼睛,覺得自己像是陷入了漩渦中,不可自救。 手機震動起來,歡歡發來語音:“小草,你怎么還不回來?” “到樓下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強自整理好心緒,重新返回樓道。 爬上六層,剛開門進屋,何歡歡鳥兒一樣興奮地跑過來摟住她手臂:“小草,我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怎么啦?”她尚未從外頭的事中抽離,笑容勉強。 一貫大大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