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她那嫂子也不是什么軟和人，就連她來丁娘子處念書也是她哥哥費了許多勁兒，她嫂子才勉強同意的。學(xué)費便罷了，旁的使費卻是不能想了，平日學(xué)里也數(shù)她最拮據(jù)。寶茹有一回還見她偷偷在課上做繡活兒，什么繡活兒要在課上做？她定是在做這些賣錢呢。

    也是靠著這一點繡活和哥哥偶爾的偷偷補貼，她才勉強能拿出學(xué)里要用的各種開銷，大到會資，小到一張白紙。剛剛她那般問，只怕是最近銀錢不湊手，拿不出來會資的。至于寶茹，其實本來打算收一次會資的，反正這十來兩使到年前是不能的，這時候湊一次也免得麻煩。只是才聽了金瑛這一問，默默改了主意。

    到了旬休這一日，外頭天光明亮，但卻不灼人，微風(fēng)輕拂，也十分和暢。顯見得是天公作美，十分適宜出去游玩呢！

    寶茹叫小吉祥抱了了前一日備好的包袱與兩只風(fēng)箏，兩人上了家里那一輛翠幄清油車，只讓車夫往城南門口去。

    一路如何暫且不提，不過多時便至了這南門口，卻已到了三五人。寶茹心中暗自咋舌：她自忖自己是課長應(yīng)早些過來已來得較約定的早了，她們卻能來的更早些，出來玩耍確實雀躍。

    大約又等了小半個時辰，到了約定時辰寶茹再數(shù)一數(shù)人頭，十二個女孩子一個也不少了。一群人便出得城去，寶茹家的馬車打頭——她家車夫才識得去那白心庵的路。后頭跟著別的馬車，這一路便往白心庵去了。

    不多時便至了白心庵，這白心庵地處郊外，周遭倒很有些村野風(fēng)光，眾女孩子一時看住了。再看那白心庵，卻是門巷傾頹，墻垣剝落，有額題曰“白心庵”。門旁又有一副舊破的對聯(lián)云：“安貧感悟佛祖意，樂道明了菩薩情。”

    ‘怪道沒什么名氣，這般樣子竟是十分清貧的。’女孩子心里都是這般想，其中還有些憂慮：這樣的地方能有什么好素齋？只是寶茹卻一慣是個可靠的，眾人便暫且壓下了心中疑慮。

    寶茹引了眾人進去，先見得一個青衣扎褲的小尼與她們行禮，這小尼早得師傅吩咐，曉得這是來吃素齋席的信客，只把她們往待客的院子里引。

    “居士們往這邊來，師傅交待把西院留了下來。”

    那西院并不大，門旁也是一副對聯(lián)：“瓶插千年柏，爐焚萬壽香。”里頭只得三間屋子，并一個小小院落。屋子是白墻青瓦，院子里香草芬芳，還有一架藤蘿，竟是一個十分干凈清雅的所在。眾人放下心來，曉得寶茹這回也不會讓大家失望了。

    不會失望是自然的，寶茹在吃食上也算得見多識廣了，可這白心庵的素齋她依舊是贊不絕口的。

    白心庵的素菜原料取于庵堂附近出產(chǎn)的苔蘑、木耳、黃花菜、馬蘭頭、豆苗、椿苗等山珍野味，配以腐竹、冬筍、鮮菇、玉蘭片、豆腐、新鮮蔬果等，或清炒、或火煨、或清燉，一般不加佐料調(diào)色調(diào)味，以清淡為本色，青絲綠葉，間色分明。

    這般簡單的原料，就越發(fā)考驗功夫了。寶茹預(yù)定的是“四四到底”的整桌素席，所謂“四四到底”就是四壓桌、四冷葷、四炒菜、四大件，共十六個菜。

    那四壓桌便罷了，只是四樣甜食干果，和平日用的沒什么兩樣。其余的菜卻讓這些小娘子大飽口福，甚至是大飽眼福。尤其是素?zé)绝啞Ⅳ~香rou絲、回鍋rou和糖醋魚這四樣，就是周媺家開著大酒樓的，嘗了也分不出來，這些竟是拿了豆腐青菜等做出來的。

    “人家說這常人間也是臥虎藏龍的，我原不信，今日來了這兒才曉得竟是真的。”周媺拿帕子擦了擦嘴道：“我隨著我家叔伯也吃了不少名席了，南北素齋也不是沒見識過好的，今日這一席竟不輸給那些一等席面了。只是稀奇，這樣好的手藝，怎的就沒什么名氣？”

    寶茹笑著說道：“你們當(dāng)然不知道，白心庵本來素齋也只是平常，只是去歲新剃度了一位女尼，好像是流落至此，她本家在外省說也是名廚呢！我母親常來這里念經(jīng)，不過是取這里的清幽之意，我陪著來了一遭兒，經(jīng)是沒念的，倒是享了口福。”

    她這話說完，眾人也都笑了，這也算是無心插柳柳成蔭啊！

    用完素齋，大家都找了個座兒休息。寶茹讓小吉祥把自己的風(fēng)箏拿來，她先頭特意選了兩個新奇的，當(dāng)時在風(fēng)箏店里見時就覺得有趣，想著要給周媺和玉樓也看來著。

    “咦！這也是風(fēng)箏么？”玉樓最先忍不住驚奇起來。

    第21章 倒霉親戚

    “這自然也是風(fēng)箏。”寶茹手里捏著那風(fēng)箏頗有些自得。

    那風(fēng)箏的確奇巧，別的都罷了是尋常沙燕的樣子，只一樣，竟只有手掌心大小。玉樓把它從寶茹手上搶過，看稀奇一樣端端正正地擺在手上。

    “這也能放起來不成？”

    “自然是能的！”寶茹得意道：“這是今年京城流行的樣子，春日里滿京城都在放這樣的，如今湖州才有呢！”

    風(fēng)箏這樣的玩意，紙竹做成，再破費也是有限。女孩子見了這樣的奇巧玩具自然都有些動心，紛紛來問如今湖州哪里有賣這種風(fēng)箏的。

    只晁月娘在一旁不肯上前，她也帶來了兩只風(fēng)箏，都是她舅舅從外省帶來的，一只是擔(dān)子雙蝶，一根竹擔(dān)起兩只蝴蝶，也算很有意思了。再有就是一只南通‘七連星’，看起來普通，放上去卻能發(fā)出各色哨響，音色美妙。她本想著能炫耀一番，沒想到先給寶茹占了先。好在一會兒后大家就發(fā)現(xiàn)了她的兩只風(fēng)箏也是不同尋常，都紛紛來看她了。

    等到外頭日頭稍偏，風(fēng)箏便能放了，只是這些女孩子都是閨閣弱質(zhì)，有些還沒把那風(fēng)箏飛上去就已經(jīng)是汗淋淋的了，寶茹倒是還好，至少把那一只小沙燕堅持著放上去了，那沙燕甚小，稍稍飛高了些竟就看不見了，只能見著一根繩懸著，倒也有趣。

    大家大都帶來兩三只風(fēng)箏，這樣后頭就只能讓小丫鬟去放起來了。女孩子們只拿了那包袱布，往碧草地上一鋪，擺上自家?guī)淼氖澈校镱^也有點心蜜水，一邊吃一些，一邊瞧丫鬟們放風(fēng)箏。

    “小姐，你瞧這樣夠高了么？”小吉祥回頭問坐在樹下的寶茹。

    寶茹見那一只軟翅蜻蜓也成了一個小點，猜那一圈線也轉(zhuǎn)了大半了，便與她道：“夠了！你放了它罷！”

    和寶茹以前放風(fēng)箏不同，這時放風(fēng)箏不會放完了再收回來，都是放得高了，只把風(fēng)箏線鉸斷，任它飛去，稱作‘放晦氣’。

    小吉祥也覺得風(fēng)越來越緊，手上也越來越得力，是放得的了，只用牙在線上用力磨咬了幾下，咬斷了線，那風(fēng)箏飄飄搖搖便隨風(fēng)而去了。一時越來越小直至不見，這般寶茹才收回眼睛，只覺得有些微微目酸。

    后頭其他人的風(fēng)箏也紛紛放飛，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