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愈加不喜,一屁股坐在藤架下花壇邊,“當日誰都道捕風樓要倒,叫橋生做了樓主,竟又混得風生水起。”祝珣淺笑道:“千言堂后,七大門派發書罪己,橋生信守誓言,果真歸還碧血書上的絕學,成就他一代俠名。他取代沈荃做捕風樓樓主,實乃武林之幸。”賀徜嗡聲嗡氣道:“捕風樓勾結魔教,害你家破人亡,老子都替你氣不過,你倒大方!”他雖身負絕頂醫術,但從前行蹤詭異正邪莫辨,江湖上鮮有人識得他。當年沈荃籠絡他為看顧沈營,他全憑對血寒蠱的興趣,于捕風樓卻并無好感。偏偏他此人最是護短,那時與程溏同行,都要出手教訓那些大放厥詞叫程溏不快的雜碎,自從與祝珣一道,更將他的仇人都恨得咬牙切齒。祝珣眸中微微恍惚,須臾卻笑了一笑,伸手握住他,“胡說什么,我的家就在這兒。”賀徜情不自禁笑得露出了牙齒,太陽透過藤葉縫隙在他臉龐落下斑駁光影,叫祝珣一時看得愣住。賀徜慢慢抬起身,手上稍用力拉得祝珣前傾,小心翼翼,一點一點靠近,最后吻在他溫暖如玉的額頭,如獲至寶。他過去邋遢懶惰放浪形骸,如今每天洗刷得整齊漂亮,只盼那人的目光在他身上多停留一分。他素來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哪里想得到竟有一日心甘情愿窩在一座小鎮,守在那人身邊便如有擁獲全世界的滿足。他做人行事只顧心意,胸中從無是非對錯,那人言傳身教,卻叫他漸漸明白什么是應該,什么是不該,惟恐在那人眸中看到一絲失望。祝珣閉上雙目,緩緩抬臉,直至鼻息交融,四唇相貼。微風吹來孩童的歡笑,他卻早已忘記周遭。他曾經以為桑谷被毀,他的天地就此崩塌。但千言堂后紀雪庵不知所蹤,突然卻冒出一個莫明其妙的家伙,揚言要與自己比試醫術。醫術是為救死扶傷,如何用來比試?那人竟在七個無辜百姓身上下了七種異毒,領至他面前叫他速速接受比試。他自然不能見死不救,心知碰到了一個瘋子。自桑谷覆滅,一夜之間他心中生出許多黑暗惡毒的念頭,但當遇上真正的瘋子,才叫他發現無論多么自暴自棄,他對痛苦的病患仍做不到無動于衷。他為解毒需一味草藥,獨自入林采藥,卻從山坡滾下。瘋子暗中尾隨他,竟飛身撲來相救。一時間情勢逆轉,那人受了重傷,他一面替他包扎,一面出言警告,若再濫傷無辜,便將他扔在山中自生自滅。那人反問道你若不醫好我,誰帶你出去?荒山孤林,天穹蒼茫,叫他心生孤鳥難飛的悲涼之感,竟說不出話。那人卻猛地抱住他,高聲道我帶你出去,出去后我就聽你的話。那人與紀雪庵那么不同,簡直云泥之別,他不明白自己怎么會喜歡上這樣一個人。但若那時他的心是死的,那人卻活得那么恣意盎然,叫他的情思亦一絲絲復蘇。他果然聽自己的話,不再做過分可怕的事,哪怕滿臉不快,也乖乖去替受傷的村民接骨。漆黑的雨夜,兩人濕透了衣衫,那人緊緊擁著他,火熱的胸膛,有力的心跳,叫他再無法逃開那人guntang的嘴唇。意識在極度的快感中模糊搖蕩,他恍恍惚惚地想,紀雪庵是冰,那人卻是火,他從前溫溫吞吞無法融化紀雪庵,如今孤寒徹骨又如何拒絕賀徜。用過午膳,小憩片刻,祝珣親手煮一壺茶。賀徜手里拋完著燒火的蒲扇,口中酸溜溜道:“人還沒來,你便眼巴巴地燒水煮茶……”祝珣不由抬頭一笑,“我燒的是水可不是醋,你又渾說什么,藥性相沖,他們都喝不了茶。”賀徜難得正經道:“遭再大的罪也總算有個頭,今日把過脈若無恙,便是我們大功告成啦。”祝珣輕聲反問:“遭罪么?”賀徜重重點頭,“整整兩年靜養在山中,每天灌藥之外只能吃些白菜蘿卜,沾不得葷腥。更要命的是每碗藥都以小情人的血作藥引,吃不到人偏要喝血,呸,老子覺得真是生不如死!”祝珣微微出神,“生不如死?你尚且如此,他的脾氣只比你更壞,卻生生忍到如今。我猜,他這輩子大約都不敢再輕易提一個死字。他如果死了,喪的卻是兩條命。”生死相隨,念在嘴里不過是輕飄飄的四個字,但當真正見識,才知是如何鮮血淋漓的一幕。二人不約而同想到當日,捕風樓傳信于合霞山,叫他們日夜兼程趕至湖城捕風樓別莊,見到命懸一線的紀雪庵和程溏。祝珣頭一回到湖城,賀徜卻一眼認出,此處正是整座別莊最為陰寒之地,當初他將韋行舟剖胸取心的那間竹庵。西首南窗下那張從前沈營躺過的玉榻,此刻卻躺著紀雪庵。祝珣雙手撐住輪椅,身后小童機靈地奔上前去,摸過紀雪庵脖子鼻下,回頭白著臉叫道:“公子,這人已經沒氣了!”祝珣只覺雙臂一軟,復又跌坐入輪椅,賀徜卻三兩步邁到榻邊,一手拂開小童,一手去掰紀雪庵的下頜。果不其然,大約是橋生的吩咐,他的口中亦含了數塊寒玉。他微松口氣,又去探紀雪庵的手腕,腕上已然無脈。賀徜緩緩渡入真氣,凝神細切,隨后從懷中摸出一根金針,刺入紀雪庵指尖,繼續催動內力,良久才見傷口處慢慢匯出一粒血珠。他并未察覺祝珣的目光從紀雪庵身上停落在他的面龐,只覺這人前所未有的肅然叫祝珣亦心神漸定。他看賀徜取針刺指,精神為之一振,喚小童將輪椅推至榻尾書案旁,提筆便寫。賀徜見紀雪庵指尖終于冒出血來,收回渡氣的手抹去額頭的汗,喜道:“他沒死,不過是先前血寒蠱發作太厲害,令身體趨吉避兇陷入假死,才好叫蠱蟲平息。死人的身體哪有他那么冰?更不會手上流血——”他語罷回頭,只見祝珣已不在身后,卻從一旁遞過一張墨跡未干的紙,“這是往常他發作時,我慣用來壓制蠱蟲的方子。”賀徜伸手接過匆匆看完,忍不住連道三個好字,他平素說話向來陰陽怪氣,此時卻毫不吝惜夸道:“不愧是桑谷手筆,紫曲草和三味莢都是長在天頤山寒峰之上的草藥,菱葉蝶亦是西域夏季特有的蛾子,相近相克,想必天性便能抑住血寒蠱,只是不知……”祝珣會意接口道:“紫曲草和三味莢,還有菱葉蝶粉我都帶在身邊。”暗中卻吃驚于賀徜博聞廣識,明明他從未涉足西域。賀徜抬頭笑道:“我先以金針入氣重塑他經脈,將他從假死中逼醒,而后煎藥灌湯,便能暫時脫險。”卻一眼撞在祝珣視線中,瞧見他面上還來不及收起的欣賞,竟千年難遇地臉頰發熱,哼了一聲道:“你本事還算不賴,就許你給老子打下手罷。”祝珣搖頭一笑,方要說話,衣角卻被什么扯了一記。他回過頭,才看見墻角一張矮塌上躺了一人,卻是程溏。程溏半身赤裸,胸前裹了厚厚的紗巾,面如白紙,吃力道:“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