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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魔教,青白月光之下,誰的兵刃上不見血?閉上雙眼,他們的面目又有何等差別?笛聲愈加艱澀險滯,眾人內息幾乎寸斷難行,祝珣的心中卻是從未有過的平靜。他已經什么都沒有了,身為谷主既不能保護桑谷,至少要為她報仇,便叫今夜所有人皆作了桑谷的陪葬!卻有一人搖搖晃晃,抬腳往石階上行去。程溏身無內力,又不似豐華堂被制住,竟只余下他一人行動自如。豐華堂連聲喚他的名字,只盼由他阻止祝珣。程溏卻也聽而不聞,手腳并用爬上被炸毀的石堆。他彎腰蹲在亂石上,伸手一塊一塊搬開石頭,遇上銳利的石角劃破手心卻渾然不知,碰到難以搬動的大石便轉而從旁挖掘。明明離林子已走出一段路,祝珣的笛聲卻如影隨行,在程溏耳中回繞不絕。他低垂著臉,面上全是麻木,偶有石堆中被砸傷的人向他求救,他卻看也不看對方一眼。程溏只覺胸口心跳得極重,一下一下,偏偏每一下都沒有跳到實處,似蕩在半空,心慌意繚,難受至極。他不曉得悲傷憤怒,也忘記先前的絕望茫然,心頭竟是一片空白。隱約中聽見有人低聲喚著程弟,靈臺分出一絲清明,才察覺出竟是重傷的羅齊寅躺在他的腳邊。羅齊寅被幾塊大石擊中,此刻雙腿埋在廢墟中,在祝珣的笛聲里真氣積郁阻滯,出聲低喊已是用盡全力。他卻眼巴巴看著程溏分明身形微頓聽見他的聲音,卻依然頭也不回向上爬去。不對,定是有哪里不對!身體仿佛不聽使喚,他怎么可能棄羅齊寅不顧?細細辨去,心臟的跳動亂成一片,卻隱隱和著祝珣的笛音,難道他此刻行動竟是受祝珣控制?當初在青浮山,祝珣撫琴一曲解開眾人的攝魂術,如此想來,若他的樂音中確有cao縱旁人的能力,一點也不奇怪。但程溏出身蘭閣,對這些把戲自有抵御,今夜祝珣以笛聲傷人,他身無內力不受影響,怎會反而落入祝珣cao控?程溏勉強試圖凝思聚神,卻是心跳如鼓,聲聲擊在耳膜上額角旁,叫他幾欲干嘔。他只覺渾身濕冷發汗,四周顫而無力,卻仍舊不依不饒,不顧一切地挖動石頭。他要做什么?我要做什么!他是誰?我又是誰!這瘋狂的念頭只在心中轉了一轉,思緒中忽然一線明滅,已有了回答。并非祝珣的笛音惑人,卻無意中驚擾了程溏心中的血寒蠱雌蟲,惹得一顆心亂跳,連身體也落入蠱蟲掌控。這蟲子究竟要做什么?程溏的雙手早已血流不止,竟有指節露出白骨,又聽見咔嚓一聲,似是哪根指骨斷了,一截指頭軟軟地垂下。他不覺得痛,低頭看了一眼亦沒有停下,雙手抱起一塊極大的石頭,意欲搬開。程溏只道彎下的腰幾乎斷了,腳底的幾塊碎石倏然一滑,叫他后仰著跌落石坡。卻聽砰的一聲,塵土亂揚,先前那塊巨石竟隨著他后跌的勢頭被甩開。他嗆咳數聲,吃力地站起身,在巨石下的坑沿望見一片白色衣角。他不知是自己,還是雌蟲驅使著雙腿三兩步攀上亂石,看見大石之下撐起一片狹小空隙,里頭堪堪躺了一個人。程溏忽然失去所有力氣,膝蓋重重砸在石坑中,顫抖著伸出雙臂,抱住那個人的脖頸。貼著他的手腕,有血脈微弱地搏動。重如鼓點的心跳慢慢平緩,體內血寒蠱雌蟲終于引導他尋到雄蟲宿主,sao動漸緩,卻有各種各樣的疼痛回到身上。殘破的十指很痛,強使蠻力的腰很痛,嵌入碎石的膝頭也很痛,卻比不過前胸后背貫穿心口的痛。程溏抬起頭,風吹到他的臉上,潮濕冰涼,已是淚流滿面。他暗道他再也不想讓這個人受傷犯險,他總是記得他威風凜然的模樣,卻忘記他也會這般雙目緊閉躺在自己的懷中。他知道今夜自己必須舍棄一些東西,兩年間的堅持,挖去心頭好大一塊,并非不悲傷,卻有說不出的圓滿。遠處,祝珣睜開雙眼。程溏揮著手向他嘶聲叫道:“我找到雪庵了!祝珣,祝珣!我找到雪庵了!”祝珣凝目相望,忽有一滴淚水奪眶而出,唇畔笛音終于破裂。第二十三章天頤山脈占地廣闊,峰巒起伏,既有桑谷這般溫暖宜人的谷壑,亦有荼閣所在終年積雪的苦寒高峰。天頤宮雖不比荼閣嚴寒,卻也冷得瞧不出半點冬去春來的跡象。自桑谷大祠堂一戰已過去數日,正道眾人押著魔教余孽,抬著傷患陸續行至天頤宮。那夜祝珣以笛音cao縱內息,不論武功高低,皆受了或輕或重的內傷。恍如時光倒錯,豐華堂又成為人人馬首是瞻的大俠,被委以主持大局的重任。豐華堂心中通透,七大門派將據點從桑谷遷至天頤宮,雖有大祠堂被毀祝珣翻臉傷人的緣故,也是為了將或有留守的魔教殘黨一網打盡,更因為碧血書原本尚未找到。當初紀雪庵毀去復本,叫正道諸派收起異心,合力抗敵,但若找不回原本,萬一再落入居心不軌之輩手中,只怕武林中又多一場風波。所幸韋行舟與沈荃已被關在天頤宮地牢中,正道得以休養生息,暫且緩一口氣再收拾殘局。卻另有一人身份尷尬,叫豐華堂一陣為難,最后只得將他安排在天頤宮側殿,派人在外看守。木槿夫人靠在床頭,抬腕喝下湯藥,面色已好許多,瞧著神情疲憊的夫君問道:“祝珣還是不肯見你?”豐華堂接過藥碗,搖頭道:“他不愿見任何人,程溏去了幾次,也被他從門里回絕。少有幾個尋他麻煩的,都被我派的守衛攔下了。”木槿夫人嘆了口氣,“桑谷數百年基業付之一炬,大祠堂里僅有十余人從大火中幸存,外面的無辜百姓則被魔教殺了精光……大多人都心存愧疚,根本無顏見他罷。”夫妻二人對視一眼,他們是最先被祝珣領至桑谷的客人,亦勸不動他。或許只有等紀雪庵醒來,才有一線回轉。紀雪庵醒了。他意識尚未恢復,微微動了動眼皮,便聽得耳畔程溏欣喜的輕喚:“雪庵!雪庵!”紀雪庵睜開雙目,眼珠轉到床榻邊,程溏緊緊趴在他頸側,臉上已瘦得沒了rou。他一瞬不瞬地看著程溏,良久張了張嘴,卻只發出兩聲干啞嗓音。程溏連忙跳起,喚了一個侍女進來,倒了水喂他喝下。紀雪庵只覺口中血腥氣被沖淡許多,咳嗽兩聲,神色冰冷,看向程溏垂在床沿后的手腕,問道:“你的手怎么了?”程溏喂他喝水,從未假借他人,他心中一緊,含著怒氣叫侍女出去。程溏無奈地抬起手,輕描淡寫道:“你可還記得大祠堂突然炸了?你被埋在石下,幸好只被砸暈,一塊巨石替你擋住其他落石。我的手沒有事,不過是挖開石頭的時候受了點小傷。”紀雪庵看著他十個包得直挺挺的指頭,暗道絕非如程溏所說只是小傷,胸中酸澀,眼中忿怒,卻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