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99
。”紀雪庵慢慢道:“鈴閣首領韓秀山與范聿先后死了,多半已成一群烏合之眾,不足為懼。蘭閣在青浮山一舉得手,正道毫無戒備卻是極大的原因,今次不可能再故伎重施。荼閣以毒見長,卻與桑谷同源而生,所以要請桑谷谷眾加入此戰。大祠堂上方白煙裊裊,只怕所有藥廬都已生起爐子,桑谷這次確實決心要與魔教決裂。至于承閣,那些殺手單論功夫不過泛泛,卻是魔教極重要的耳目。可惜捕風樓樓主在此,恰是承閣克星,更遑論承閣最受韋行舟信賴一人竟是捕風樓十七暗衛之一,敵人的暗器反而成為正道的棋子。”他話音落下,沈荃拊掌大笑。紀雪庵神色冷淡,他不過據實而言,并無絲毫恭維。阿川在旁贊佩道:“紀大俠當真料事如神,長老已下令所有藥廬連夜煎制百草丸,這幾日大祠堂中忙成一團。”豐華堂凝目看向紀雪庵,不由在心中嘆氣。他記憶中的紀雪庵,如何會坐在這里與沈荃說半天話,什么魔教各個分閣,不過是手中連璋的劍下亡魂。無能之人的狂妄只能稱作有勇無謀,紀雪庵的狂妄卻令人噤聲屏息。豐華堂想象不出紀雪庵竟也會考慮起這等細枝末節,但親眼所見,卻感到一陣欣慰。他側頭望了程溏一眼,嘴角浮起些微笑意。卻聽沈荃道:“鈴閣會武之人被編入承閣,不會武的已被韋行舟盡數殺了,為防機關秘要從他們口中泄露。蘭閣中人原先多半是被送入各大門派作探子,在這等大戰中并無用途。能修成魅功的弟子本就只在少數,又如曇花一現死得極早,自那個綠衣少年死后,如今蘭閣中已無人會魅功。荼閣的毒卻很是棘手,諸如血寒蠱,連桑谷亦束手無策。所謂百草丸,指的是能解世間尋常百種毒草之毒,不一定對荼閣有用,也未必全然無用。至于承閣……的確已成韋行舟最大的敗筆。他之所以至今未動桑谷,除卻荼閣與桑谷的那些舊緣,更因他耳目受蔽,便是心中再急,也尋不到出手的方向。”沈荃再自謙,語及承閣,終于在嘴角泄出一絲得意,卻驟然話鋒一轉,“紀大俠為何避青閣不談?青閣中人修習碧血書,練的是再純正不過的正道獨門絕技,又居于天頤宮,儼然便是韋行舟身邊最有力的護衛。紀大俠以為,對付青閣該如何是好?”言及激昂之處,沈荃不自覺從屏風前踱至紀雪庵面前。紀雪庵冷冷看他一眼,一言不發從椅子上站起,平視沈荃雙目,半晌才道:“青閣修習的是正道功夫又如何,他們終歸是魔教中人,正邪不兩立,硬碰硬也沒有法子,憑手中的刀劍對付便是。”沈荃面上閃過一絲嘲諷,“若我正道人人皆有紀大俠的身手,自然不怕青閣——不!”他卻重重搖了下頭,“就算人人都身懷神功,硬碰硬也是極蠢的法子。四十年前,七大門派移罪壓制屏洲倪家,難道只是為了掩埋獨門功夫外泄的丑聞?哼,這世上黑白陰陽萬物相生相克,若叫別人清楚一門功夫如何練成,自然便能知曉它的弱處所在。七大門派相互牽制,企圖叫這件事不被人發覺,惟恐世人識破獨傳名技的破綻,從此神功再難發威,名門淪為笑柄。青閣中人練正道功夫,無人比七大門派更洞悉制約之法。碧血書乃是他們闖下的禍事,時至今日,七大門派難道不該出面收拾?”紀雪庵冷聲問道:“七大門派當年做下誣蔑屏洲倪家之事,如今若肯站出來,豈非自扇耳光?何況,若七大門派獨傳功夫的壓制之法公布天下,數百年基業毀于一旦不提,正道各世家必將重新列位,掀起腥風血雨。捕風樓當真打的好主意,天下大亂,坐收漁翁之利。”沈荃緩緩一笑,迎向紀雪庵冰冷雙目,彎唇道:“武林太平過久必亂,亂世出英雄再一統江湖,無人能成就千秋萬代的偉業,這種道理,紀大俠還需在下說明么?不論你我,還是區區捕風樓,皆不能改變什么。至于七大門派肯不肯,我們倒不妨學一學魔教如何對付桑谷。”一旁豐華堂和阿川早就聽得目瞪口呆,捕風樓名不虛傳,沈荃連陳年舊事都一清二楚。紀雪庵冷冷反問:“學一學魔教?”沈荃卻似聽不出他的諷刺,微微一笑道:“這件事說起來容易也不易,只缺一人證詞,好迫得七大門派逃避不過當年之事。這人在武林中的地位自然低不得,不然被一掌拍死,又有誰來理會?紀大俠,令師無息老人當年追查武君下落及七大門派正道高手失蹤的內情,捕風樓正是家父主持。這個關鍵人物本來由無息老人來當再合適不過,但他老人家隱居合霞山,何必拿塵俗舊事打擾他?而紀大俠乃無息老人親傳弟子,武藝高絕,名聲赫然,對當年之事知得不少,如今又深陷陣中,豈不更合適?紀大俠,你以為如何?”沈荃的話,竟是要紀雪庵出面令七大門派自揭瘡疤。紀雪庵聽得微微恍惚,他行走江湖十余載,雖被尊稱一聲大俠,但他性情冷硬孤傲,從未涉世過深。對于沈荃的話,他并不畏懼擔責,亦沒人敢真正逼迫他。論起來,無息老人吩咐他調查青浮山珍榴會萬家之事早就塵埃落定,若非為了帶回程溏,他或許根本不會遠赴天頤山脈。太平也好,大亂也罷,他獨善其身的本領足夠,其實于他又有什么干系呢。敢不敢,要不要,都不重要,全憑他內心,想不想。紀雪庵不由自主扭頭去看程溏,他在世上見過最執著堅韌之人,便是程溏,程溏卻也正一瞬不瞬地看著他。屋中眾人皆盯著紀雪庵,但惟有程溏眼中仿佛除了紀雪庵,再也盛不下一絲多余風景。沈荃似是瞧出紀雪庵心中松動,輕聲開口道:“無息老人奔波半生欲為武君正名,只苦于沒有證據。眼下碧血書的秘密即將大白天下,機會僅此一次,紀大俠難道愿意放過?”紀雪庵轉過臉冷冷看他,“師父追查武君大會時魔教尚未蓄勢待發,動搖七大門派根基也不甚要緊。如今武林局勢卻搖搖欲墜,如何能同日而語?”沈荃微微一滯,卻聽紀雪庵淡聲道:“我若給七大門派寫信,捕風樓可確保他們以最快之速趕來天頤山?”言下之意,竟已同意。沈荃大笑一聲,展顏道:“這等犬馬小事,捕風樓還是做得來的。”紀雪庵不再理他,徑自坐回椅子。他捧起侍女新奉的茶,輕輕呷了一口。雪洗武君之名是師父的心愿,覆滅魔教是程溏的執念,他從前以為自己尋不到執著之事,但替在乎關心的人完成愿望,難道不也是一件極好的事?因為他知道,若有一天他身陷泥潭,這兩個人決不會將他拋下。紀雪庵感受到身旁程溏的目光,卻還記得自己擺著臉生他的氣,不肯回頭看他一眼。但熱茶入喉,似乎卻連心尖也一并暖起來。他收斂住冰冷氣焰,屋中劍拔弩張的氣氛頓時一掃而空,眾人皆放松下來。沈荃走回屏風前,卻聽紀雪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