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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口舔血,誰知哪一樁事不會隨時要了性命?更何況——”他的眸中忽然多出一絲柔情,“生生死死,起起落落,我與他共度數次,又有何懼?”他卻并未注意到祝珣微微發白的臉色。祝珣嘴角擠出勉強笑意,吸了口氣道:“紀大俠與程公子……天長地久……才再好不過。紀大俠請放心,在下綿薄之力,卻不會放棄,定會尋出別的——”他又忽然停下,紀雪庵卻不覺異樣,頷首道:“多謝你。”祝珣慘淡一笑,搖了搖頭。紀雪庵半坐在床邊,卻道:“我既然暫時無事,也不必再躺在床上。程溏還沒醒么?我要去看他。”祝珣便揚聲喚侍女進來。兩個少女推門入室,一人手中捧了一疊雪白新衣,另一人則推著祝珣輪椅出了屋子。紀雪庵穿好衣服,推開門。大約是祝珣腿疾的緣故,屋子卻不設門檻。他正要叫侍女領路,卻發現祝珣候在廊下并未離開。他一抬頭,放下攏在唇邊呵氣的雙手,抱起暖爐,微笑道:“程溏的屋子穿過園子便是。”侍女推了他在前頭領路,紀雪庵只得放慢腳步。祝珣略收笑意,說起正經事:“程公子時醒時睡,還有寒熱在身。他身上外傷卻與紀大俠不同,并無疑難。只是他近來肺臟受傷不止一次,氣血虧損,若不悉心調理,惟恐將來落下病根。此事雖不難卻將就不得,加之克制血寒蟲的方子仍需變動,恐怕要委屈二位耽留在谷中一段時日。”紀雪庵低頭看他一眼,“你太過客氣,分明是我們二人求你收留。”祝珣面上微有些吃驚,許是不曾料及從紀雪庵口中聽到一個求字。冬日里再精致的園子也顯得蕭條,穿過一段臨湖畫廊,假山旁筑著一間精舍。侍女上前叩門,里面出來一個少女,迎著眾人進去。程溏躺在內室床上,紀雪庵三兩步邁到床邊撩起床簾,只見程溏額上搭著一條布巾,卻在熟睡。侍女端來水盆,絞了干凈帕子替程溏換上,手腳放得極輕,卻還是把他弄醒。程溏迷迷糊糊睜開雙目,胡亂轉了轉眼珠,落在紀雪庵身上,初醒懵懂的臉忽然現出一絲緊張。紀雪庵蹲下身與他平視,輕聲道:“程溏,我沒事。”程溏果然微微松了口氣,沒什么力氣地笑起來。他從被子中伸出手,卻被紀雪庵一把按住,“你在發燒,聽話,不要伸出來。”二人定定望著對方,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卻不舍得錯開眼珠半分,連祝珣和侍女離了屋子也未察覺。還是紀雪庵先回過神,站起身,“你渴么?我倒水給你。”他在屋中桌上尋到茶壺,水溫熱得正好,提到床邊。程溏卻歪歪斜斜正要坐起,見紀雪庵皺起眉,軟聲笑道:“我已經不燒了,躺得太久,身體又酸又痛。”紀雪庵坐在床沿,一手取下布巾,摸了摸程溏額頭,的確不燙,便扶著他靠坐起來,腦袋以下仔細掖好被角,再小心翼翼喂了一杯茶。他自己醒后也滴水未進,二人均渴得厲害,你一杯我一杯,將茶壺喝了個精光。程溏噗嗤一笑,“桑谷的藥果然并非凡物,我傷口已不痛了。先前醒過幾次,祝珣說給你用了藥,雪庵,你現下如何?”紀雪庵淡淡道:“我暫時無事,別的往后再說。倒是你重傷又受了一夜凍,還在冰水中待了許久,哪里僅有外傷這么簡單?”他忽然住嘴,雙唇微微抿起,卻是一條冷硬線條。程溏只覺紀雪庵周身氣息一下變冷,目光從自己身上移開,側臉便又是從前那個冷漠無情的樣子。他張了張嘴,想要解釋什么,卻一時說不出話。紀雪庵轉過臉,見程溏眼圈發紅,心中一緊,面上仍是一派冰冷,“你為什么斬斷腰帶?明明說好同赴桑谷,你自作主張,到底在想什么!”那時紀雪庵被譚底亂流卷至水面,瞧見腰帶上的利刃斷痕,一眼便知是程溏以緋紅小匕所為。那股憤怒恐懼絕望再次襲上心頭,紀雪庵隔著被子死死捏住程溏肩頭,目光冷得似要將他凍傷。程溏并不掙動,搖了搖腦袋,低聲道:“我那一口氣終是憋不久,下水后沒一會便到頭。眼前發黑,腦袋卻空白,心中反反復復只剩下一個念頭……”他沒有說完,紀雪庵惡狠狠接口道:“什么念頭?便是死了,你也不愿拖累我?你那時不知我在水下卻不再受蠱蟲之苦,只道我們二人今日就要死在水底。死便死了,還是你連死也不愿與我在一起!”程溏重重閉上雙目,咬牙道:“你知道你怪我,可我本能一砍,現在理論又有何意思?說什么你我之間不談拖累二字,難道我當真能坦然與你共同赴死!”他仍不肯睜眼,聲音卻漸漸尖銳:“求生多難……我多舍不得死……平素安然無事說些什么不愿獨活的漂亮話,生死關頭卻再清明不過,活著才是最好。所以我不能……哪怕只有一個人……只有你一個人活下來,也是好的……”他的呼吸間染上nongnong鼻音,紀雪庵慢慢松開程溏肩膀,沉聲道:“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再也不愿放手,只有你……前言不搭后語,一派胡言。”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程溏說自己比任何人都怕死,瀕死時刻顧惜的卻是紀雪庵的性命,豈不矛盾?紀雪庵心中隱隱作痛,終難再繃著臉對他發火,程溏閉著眼卻看不見他又愛又恨的神色,只聽他道:“不會再有下次。”程溏一愣,以為紀雪庵會說不許再有下次。卻又聽見他道:“你沒有錯,是我不好,叫你一次次陷入險境。不會再有下次,我要你保你周全,也不再輕易受傷害你擔心。等到這次的事情過去,我要叫你再無憂愁,每日對著我笑,只說我愛聽的話,我要整天親你,干你,同你做盡世上歡愉之事。”程溏被他氣得哭笑不得,分明是荒唐大話,從紀雪庵口中說出卻叫他不由自主相信。他睜開雙目,眼中先前蓄積的淚水滾落兩排,嘴角卻含著笑,“開口閉口只聽你要怎樣,你是不是太過狂妄?”紀雪庵亦笑起來,低頭飛快在他唇上親了一下,“再招人嫌,我也知道你喜歡。”卻見程溏蒼白臉頰掛著淚珠,嘴唇也沒有血色,惟有眼角紅得可憐。紀雪庵伸手替他抹去眼淚,“你我二人皆無事,哭什么。”程溏聞言愣愣道:“我也不知是怎么了?以前你那樣對我,就算心里氣得再厲害,也不曾如何。但剛剛見你那副久違的冰冷面孔,胸口仿佛針扎一下子就痛得要命,根本憋不住眼淚。”他臉上全是不解,紀雪庵再也忍不住,緊緊抱住他的肩膀。他不會說安慰人的話,自己也不是有淚輕彈的人,只有懷中的人,這一生再也不愿叫他受丁點委屈。程溏仍是不太明白,卻在他的懷抱中漸漸釋然,低低喚了一聲雪庵,尋到他的嘴唇,沉溺在最溫柔不過的吻中。二人親熱纏綿了一會兒,桑谷侍女輕輕敲門,卻是送了飯菜來。自從山洞那夜略用了些干糧,再未吃過東西,腹中連饑餓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