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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地不發出一丁點聲響。男人站在原地動都未動,一雙枯手青筋突兀,慢慢將風帽取下。葉翀瞳仁一縮,緩緩站起身,難以置信地叫了聲:“父親。”來人正是榮康侯,葉翀的親爹——葉靖。葉靖沉著臉走到他面前,扶住他的手臂,突然摸到那把刺錐,眼神一黯,“不可胡鬧!”葉翀猛得縮了手臂,將刺錐插入靴中,他與葉靖父子不和已久,沒想到身陷囹圄,冒死來見的居然是老父,心中百感交集。“父親此地不可留,兒子無事。”葉翀警覺地說道。葉靖看著大兒子,他們時常一年見不了一面,即便葉翀留在京城,也不過匆匆幾面,不是宿在西郊大營,就是在圈在自己的東院,父子二人已多年不蹭心平氣和地說話。葉靖沉默著示意兒子坐下,沉聲說道:“京城風雨如晦,你在這里為父倒要謝謝他岳存安。皇上要的只是葉家兵權,無論如何你都是太子表弟,皇后侄兒,侯爵嗣子,沒人能動得了你。”“父親可知郡王殿下如何?”葉翀似乎不太關心自己會怎么樣,急著問道。葉靖神情復雜,父子倆政治方向從來都沒尿到一起去,看來外界傳言葉翀跟隨梁檢并非空xue來風。“你不能與他再有瓜葛,他安插妖道私窺帝心,已被除去宗籍遠放巴部。”葉靖以警告的語氣對他說道。葉翀倏得一下站起身,刺心切骨,一字一頓說道:“殿下并無私欲,全為江山社稷。”“誰的江山?誰的社稷?他說得清楚嗎?說了又有誰信?”他現在提到梁檢也是一陣兔死狐悲的唏噓,接著低聲說道,“他完了,太子臨國無礙,太子身后之人便也容不得我們葉家了。”葉翀聽得心驚膽戰,太子東宮是出了名的一群年夜飯,怎會有如此大的力量?葉靖見他面色慘白,不由冷笑著打擊他,“你跟著他也沒學到個好腦子!東宮無能世人皆知,但被山西一案牽涉的內閣、六部,一大批妖魔鬼怪統統回家種地,他們能甘心嗎?若太子不能臨國,他們這輩子都起復無望。”葉翀扶著桌子深思遠游,殿下全心全意推行改革,充盈國庫,整頓立制,根本沒有時間和力氣拿來與人斗法。“殿下他還好嗎?”葉翀萬分艱難地問出這句話。葉靖只覺兒子奇怪得很,這梁檢是何方神圣,把朝堂攪合得天翻地覆不說,各個還都對他死心塌地的。“一敗涂地,怎么可能好?”葉靖不耐,“你給我坐下,時間不多,聽為父把話說完。”葉翀強壓著收住心神,坐回椅中,他的手死死掐著桌邊,指尖盡力到蒼白。葉靖不再急躁,雙手支于膝,語重心長地說道:“我葉家一門三將,滿門忠烈,為國守土開疆百余年,立下不世之功。我兒少年將軍,英姿高朗,為父多年來心中甚悅。為父希望你珍惜自己,身陷囹圄更要冷靜處事,為父不會讓你有事。”說罷,葉靖伸出手,隔著短桌重重拍了兩下葉翀臉頰,“為父在京城等你回家。”葉翀跪地向父親磕頭,目送父親一身黑衣沒入牢獄漆黑的甬道中。即使十余年不蹭親近,心離千里,也無改血緣親情。十日后,大朝會上,榮康侯手持祖父出使西域諸國的節杖,身著一等侯爵朝服,肅穆莊嚴地走進大殿……***梁檢在圣旨下達五日后便啟程遠赴巴部,臨江郡王府邸落匾封門,一干人等遣散,不得逗留。王府街依舊喧鬧,青磚盡頭已無千金樓。收掉西北軍一半兵權的老皇帝,似乎卸下了千斤重擔,入冬后纏綿病榻,太子監國正式接管政務。受山西一案牽涉的太子人員逐步起復,高南星、吳東來重入內閣,工部尚書史明達告老還鄉,黃蒲因京察慘遭清算,罷官免職返回江西老家,岳修民回到原點,又成了內閣小尾巴,小心翼翼地守著一寸星火。陸澤被兵部扔回了西海衛,如愿以償地當起了老王八。葉翀在南京刑部關了近三個月,最終除爵位外,擼盡一身繁華,押赴西海衛戍邊。繁華落盡,大夢一場,兩年光陰從時間的線上移除,一切回到原點。早春的西北草原還是蕭瑟一片,背陰處的積雪未化,在漫長的草原邊界上,劃出一道潔白的線,仿若天空中白云掉落在了地上。遠處的隘口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一隊駿馬飛蹄踏雪而至,所過之處冰屑飛濺。胡未遲從馬車里慢慢悠悠地下來,葉翀已經從隘口飛奔過來,稍稍一拉轡頭,寶駒仰頭,人已飛身而至。葉翀剛得自由,到了西海衛立刻腳底抹油,馬不停蹄地奔向巴部,留下崩潰的陸澤還在跟押解人員辦手續。他看到馬車心中狂跳,一把拉住胡未遲,“胡先生,殿下呢?”胡未遲被他沒輕沒重地拉了個趔趄,呼出一口白氣,“世子莫急,大殿下在達日等您呢。大殿下說隘口離達日不遠了,讓您別騎馬進車里暖一暖。”梁檢恢復了巴部大王子的身份,自然不是大啟的臨江郡王了。葉翀隨他上了車,駕車的巴部漢子揚起馬鞭,氈棚大車壓冰碾雪上了路。“殿下怎么樣,身體可還好?”葉翀穩了穩心神問道。胡未遲遞給他一碗熱好的奶酒,不覺蹙眉說道:“這也是草民來接世子的原因。殿下病了半年多,回到巴部更是嚴重,不過最近天暖起來,倒是有些起色。”葉翀端著熱奶酒,溫柔的熱氣撲在他臉上,“我總覺得玄玉之事另有隱情,否則殿下不會如此一病不起。”“不知道,殿下病重時,我曾詐過洛常,連洛常都不明白,此事瞞得是天衣無縫,除非殿下自己愿意說出口。”胡未遲的手懸在炭火籠上,若有所思一陣,突然囑咐道:“世子,此事您就別在殿下面前提起了,我們都不敢提,他七情內傷,不易悲喜急怒,您多……多哄著點。”葉翀有些尷尬,掩飾得喝了兩口酒,“多謝胡先生一直照料殿下。”“哎,草民這回也是一籌莫展,醫者醫病醫不了心,世子您才是殿下的藥,您回來殿下就能大好。”胡未遲長嘆口氣,添了幾分無奈。二人許久未見,又說了些有的沒得,不多時,遠遠已能望見達日城。巴部北連果部是牧區,東南半耕半牧,已建城定居。望見城門時馬車突然停了下來,車夫cao著一口不太熟練的漢話,行禮說道:“大人,大殿下的車駕來了。”葉翀一驚,撂下酒碗三兩步跳下馬車,大步流星地走到梁檢車駕前,已有侍從開門打起棉簾。梁檢含笑探出半個身子,望著他叫了聲:“平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