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玥收起折扇照著衛修頭頂輕敲一記，板著臉道：“還認得你二師兄啊？”旋即又端起翩翩佳公子的樣子看向衛修身后。

酒樓里人多眼雜，穆玥猜到了衛修身后這個看上去平平無奇的高大男人就是大名鼎鼎的魔教尊主，卻沒有道破，只是略微朝對方點了點頭，道：“萬花城最有名的景色，邊上萬花河畔，萬花爭艷，在下包了個畫舫正停在渡口，閣下可有雅興同去？”

華昱點頭道：“勞煩帶路。”

三人在畫舫內坐定，河道兩旁正是萬花爭艷，映著河水粼粼波光，端的是美不勝收，可惜畫舫內的三人都無心觀賞，注定要辜負這片美景了。

“尊主，這是我二師兄穆玥。二師兄，這是星墜的余尊主。”衛修美滋滋地給兩人介紹，滿腦子都是把帶媳婦見家人的美好幻想。他剛被撿回觀星樓時，二師兄已經二十出頭了，師傅平時忙于樓中庶務，大師兄在外歷練，平日里都是二師兄在帶著他，別看穆玥總是溫文爾雅的書生模樣，管教他的時候比師父還要嚴厲多。

“尊主，在下不喜歡繞彎子，就直說了。”穆玥笑瞇瞇地開口道：“師弟偷去過天機閣，我料想他是猜出了你的身份，才被留下的，這其實不難猜，師傅與我也讀過密卷，當年華家的舊事如何，自然也都心中有數。尊主是為復仇而來的吧？”

華昱沒有正面回答穆玥的問題而是探究地看著他問：“你姓穆吧？穆霄是你什么人？”

穆玥臉上的笑容不變，道：“是在下同父異母的大哥。”

“你是三十年前那個離家出走的小王爺？”華昱又問。

穆玥笑的更燦爛了：“原來尊主知道我。”

上一代君主因病駕崩時，穆玥出世尚不滿三歲，在皇位爭奪時算得上毫無威脅，因此被留下一命，還封了安平王，用來彰顯當今君主仁德之名。可早慧的穆玥知道，他這個大哥其實只在乎身下那張王座，對他并無任何兄弟情義，而他其他的幾個年長的哥哥英年早逝，也并非病死或者意外墜馬這些可笑的原因。七歲那年，華家滅門，死去的華家人里就有他的伴讀，華昱的二哥華英，那件事讓他熄滅了對于大哥的最后一絲幻想，他隱瞞身份，帶著兩個母親留下的侍衛，遠離皇城，只身到觀星樓拜師。直到成為拜入樓主門下，才將自己的身份說出來。因為姓穆，也因為天資極佳，他成了觀星樓的少主，再也不用擔心什么時候會成為大哥清除異己的目標。相反，自從穆玥成了少主，穆霄像是一下子想起了這個弟弟似的，幾次邀請他回宮敘舊，畢竟與觀星樓打好關系對國君來說有益無害。

華昱道：“好歹是個王爺，你失蹤那時，我還躲在皇城，那時也很多批人在找你，有國君人，也有你母妃那邊的。”

穆玥做出一副抱歉的表情：“那只怕是給尊主離開皇城添了不少麻煩。”

華昱擺手道：“無妨，我是坐運尸車離開的，他們倒不至于在運尸車上找一個失蹤王爺。”

敘舊結束，言歸正傳，華昱道：“我確是為復仇而來，你若不摻和此事，看在你與二哥的情分上，我不為難你。”

穆玥打開扇子輕輕搖著：“滅門之仇，不共戴天，尊主想要復仇，也是理所應當的。在下這次代表觀星樓來，是想要尊主一句承諾，尊主若肯答應，在下不僅自己不摻和此事，還可以保證整個觀星樓都不會插手。”

華昱問：“是何承諾？”

穆玥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說道：“尊主這些年在虛妄海發展自己的勢力，如今已一統魔道，實力比之穆皇只怕也不遑多讓，若是好好籌備一番，打對方個出其不意，顛覆這三千年的穆姓王朝只怕也是有可能的。尊主可是準備與穆皇開戰？”

華昱道“既是報仇，自然要開戰，偷偷摸摸的暗殺又有什么意思，我要他在天下人面前承認自己的錯，要他在我華家人的墓碑前磕頭認罪。”

穆玥收起扇子，望著華昱的眼睛道：“可是宗主可想過，戰爭不是你和穆皇兩個人的戰爭，他是天下人的戰爭，蒼生何辜呢？”

華昱嗤笑一聲，用輕若呢喃的聲音重復了一遍：“蒼生無辜？”然后他盯著穆玥，眼里有偏執的恨意，咬牙說道：“那我華家人就罪有應得嗎？我華家鎮守北疆上千年，為了守這穆氏江山，為了保護這天下黎民百姓，死過多少英魂，最終得到了什么呢？我呢？我那年才十二歲，我就站在刑場的人群里，看著我的親人，一個一個人頭落地，聽著那些不相干的人，用穆霄構陷的罪名來議論他們，說什么亂臣賊子，罪有應得。你知不知那時候，我有多恨。”

華昱頓了頓，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似乎平復了心情，他嘴角勾起一個冰冷殘忍的弧度道：“那個時候，我恨不得，將這天下人都殺了。”

穆玥輕輕嘆了口氣：“尊主可知，這兩年，北邊戰事吃緊，獸潮似有增強的趨勢，而自華家滅門后，鎮北軍軍心就散了，一年不如一年。”

華昱冷笑道：“自毀長城。”

“是自毀長城。”穆玥道：“但若真的長城破關，修士或可自保，凡人卻只能引頸就戮了，就算尊主不憐惜這世人，但華家人守護了千年的北疆，那些依舊為華家祖先立著牌位祈福的北疆百姓，那些曾跟著華老將軍出生入死的北疆將士，尊主真的不為他們擔心嗎？戰事一開，穆皇必起兵回援，北疆局勢將雪上加霜，獸潮涌入將成為必然。尊主，您真的忍心嗎？”

“玉面書生，穆玥。你的口才還真是名不虛傳。”華昱問。“你到底想要我答應你什么？”

“戰事不能起，天下不能亂。當年整個事件的經過，我樓中天機閣有詳細記錄，所有參與的人，我可以把名單給尊主，名單以外，希望尊主不要濫殺無辜。等尊主控制了局勢，穆皇當年的罪我觀星樓可以向天下作證，由不得他抵賴。”

“然后等我復仇完了，再換個姓穆的當皇帝，天下太平，一切照舊，你打的可是這算盤？”華昱把玩著手中杯盞：“我活不了幾年了，也無意皇位，更不在乎這天下姓什么。不過你觀星樓既然有求于我，自己卻置身事外怕是不妥吧，不若與我合作，我早幾年報完仇，你們也可以早些安心。”

“此事在下做不了主，需要師傅與諸位長老商議。這是特制的傳訊符，等有消息，在下會通過他與尊主聯絡，若尊主有事找我，也可以向符中輸入靈力”穆玥拿出一枚玉符交給華昱。

華昱將玉符拿在手中看了看，確定沒有問題，就收了起來。

“尊主，師弟在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