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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在床邊,握住她的手,看了好一會兒。然后低下頭,將臉埋進她的掌心里,覺得有點喘不過氣來。 —— 下午,蕭穹衍卻來了。 他一來,樹林仿佛也變得熱鬧,金屬長腿踩在鵝卵石,踩在山坡上,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還有他一路喋喋不休地自言自語:“上次還看到兩只小兔子呢,今天怎么什么都沒看到,這片樹林越來越不可愛了……” 走到木屋前,蕭穹衍屏住呼吸,輕輕敲了兩下門。 門內傳來應寒時溫軟依舊的嗓音:“進來。” 蕭穹衍推開門進去,就見應寒時坐在方桌旁,臉色平靜,雙手在鍵盤上靈巧跳躍著,看樣子又是在調試數據。 蕭穹衍看一眼床上的謝槿知,還有床頭放著的那幾朵鮮花。花瓣上還沾著露水,顯然是應寒時剛剛從樹林里摘來的。屋子里有淺淺淡淡的香氣,蕭穹衍深深嗅了一口,別的什么也沒說,提著手里的菜啊rou啊米,走向廚房:“指揮官你先忙,我去做飯啦。” 這個小屋雖然簡單,卻被應寒時裝飾收拾得很干凈。廚房里窗明幾凈,冰箱里甚至還有半碗沒吃完的飯菜。看樣子又是幾天前剩下來的。蕭穹衍將飯菜收拾了,開始洗菜、煮飯。 屋子里雖然有兩個人,一下午的時間,卻始終寂靜。 過了好久,蕭穹衍望著火上咕嚕嚕滾著的湯,雙手交握在一起,終于忍不住開口:“指揮官,這次,她怎么樣?”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客廳傳來應寒時的聲音:“她很好,跟以前一樣。” 蕭穹衍心頭一酸,抬頭望著窗外漸漸沉下去的日光,半陣,都回不過神來。 傍晚時,蕭穹衍在木屋外的草地上,放了張小桌,又鋪上桌布,再把熱騰騰的飯菜都放上去。三菜一湯,他沒敢做太多。因為他知道頂多再過一天,應寒時肯定又要走了。 月亮升上了天空,清透的月光與廊下的燈光交織在一起,柔和又朦朧。溪水潺潺,是這片森林里唯一的聲音。兩個人相對坐在桌前,只有一個人吃飯。應寒時的神色依舊很平靜,吃得不急不緩。蕭穹衍看著他修長的手指,握著筷子,落在碗碟中,都有點晃神了。 “青菜有點咸了。”應寒時忽然開口。 “哦、哦,我下次改進。”蕭穹衍立刻說道。 應寒時微微一笑,繼續安靜地吃著。 “下次可以做多一點。”應寒時又說,“我很餓。” 蕭穹衍用力點頭。 過了一會兒,突然覺得難過得不能自已。 他低下頭,沒再看應寒時。 應寒時像是察覺到了,又像是完全沒察覺到。很快他就吃完了,將筷子平放在碗上,說:“小John,辛苦了。” 蕭穹衍抬手捂住臉,終于哽咽:“指揮官,我不辛苦,你才辛苦。” 應寒時卻依然只是溫和地笑著,站起來,負手望著星空。 “我答應她的事,心甘情愿的事,永遠不會有辛苦的感覺。只是……” “只是什么?”蕭穹衍有些恍惚地站起來,望著應寒時的背影。 應寒時靜默了許久,緩緩低下了頭。 “只是,我真的非常思念她。” 蕭穹衍忍著沒有哭出來,慢慢地,難過地問:“這次,問題出在什么方面?真的沒辦法救她出來嗎?” 應寒時抬起頭,望著寂靜灰暗的樹林深處:“虛擬空間,始終處于不斷變化、發展和完善中。我們從外部計算、施加的能量場,依舊無法加強它的穩定性,無法在最后關頭,讓我能夠救她出來。”頓了頓,他又說:“與前幾次一樣,虛擬空間與小知的意識,依舊互相影響著,邏輯不斷趨于嚴密。她深信自己從小就擁有時空裂縫,每當空間開始新一輪循環時,她依然沉淪其中,沒有記憶。” 他看著腳下透徹而紛亂的流水:“我也一樣。空間太大,太深,我的意識,也察覺不到,直至……分離時,我們才明白過來,而她依舊選擇將我推出虛擬空間。” 應寒時說得很平靜,三言兩語,就概括整個過程。蕭穹衍卻聽得心頭陣陣寒意,他望著應寒時依舊年輕而清俊的容顏,越來越平靜的容顏,腦海里只冒出一個念頭——七年了,已經七年了。 現實世界里的七年,虛擬世界卻已輪回七百次。 最初,一年等于一年。 后來,虛擬空間越來越嚴密,循環越來越快。那是個瘋狂而可怕的世界,那也是個寧靜而遙遠的世界。到最后,現實中的幾天,虛擬世界中已是一個輪回。 機器人的記憶永遠是清晰的,分毫畢現的,不會隨著時間磨滅。蕭穹衍還清晰記得,當年,在最初的虛擬空間里,因為空間的突然崩塌,因為洪水的突然席卷,應寒時是如何失去了謝槿知。從虛擬空間出來后,他又是如何地失魂落魄。 后來,空間中的謝槿知,就擁有了時空裂縫。 一次一次,又一次。 最初設定的虛擬空間,為了騙過林,時間是一個月。 后來,時間不斷擴大。 有幾次,蕭穹衍、謝槿行、莊沖也進入空間,協助營救。再后來,當他們出來時,空間里卻生出了虛擬的他們。而在這個不斷完善、自我發展的空間里,已分不清楚虛擬的他們,到底是空間的作用,還是謝槿知的意識影響。 再后來,連當初的始作俑者,白梓辰,也因為精神分裂,進了精神病院。謝槿行辭去了研究院的工作,成為了高校的一名普通教師。 謝槿知依然沒有醒來。 …… 沉淪,是一個人的沉淪。 等待,是兩個人的等待。 有的時候蕭穹衍也想,是否等到某一天,完全沒有了希望,反而對應寒時來說,是一種解脫?可是每當他走進這片樹林,走進只有應寒時和謝槿知兩個人的世界,那個小小的,無限循環的世界,每當他看到應寒時臉上溫和而清澈的笑,他就明白自己錯了。 應寒時會永遠等下去。 那是他和謝槿知的約定,星流的生命不止,承諾永不終止。 他說過的,要陪她白頭到老。那是寂寞而溫柔的她,從小到大都渴望的。星流,怎么會對她食言呢? …… 想著想著,蕭穹衍的心,仿佛也隨之寧靜下來。 就這么等待下去,就這么找尋下去吧。 這也是,蕭穹衍的守望。 他抬起頭,望著應寒時,露出燦爛的笑:“下一次,是什么時候?” “明晚吧。”應寒時答。 “嗯!”蕭穹衍重重點了點頭,與他抬頭,一起望著天邊的明月,“指揮官,總有一次,我相信總有一次,能量和時間的計算會剛剛好,她會回來的。” 回來你的身邊,回來我們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