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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勾勒。他站得很直,也很高。雙腳甚至還是光著的,沒有穿鞋。大大的腳掌,就這么踩在院中深褐色的泥地上。 他看一眼莊沖,點了點頭,然后目光就落在槿知臉上。 槿知看著他,慢慢笑了。看著這個人,素未蒙面卻相交已久的人,莫名的溫暖就涌上胸口。 而他盯著她,也笑了。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他慢慢地說道,眼中有沉沉的光華,“我好像看見,滿山的花都要開了。” 槿知心中陣陣感動,沒說話。連莊沖的情緒似乎都被這個男人感染,抬起頭,望向了遠處深黑的大山。 —— 其實之前,謝槿知對聶初鴻的了解并不多。只知道他家庭條件不差,曾是江城大學計算機系的第一才子。畢業后一頭扎到西部,一干就是五年。到現在還沒有女朋友。 他是個與眾不同的人,他只為自己的堅持而活著。 而今天,見到他真人,還有他生活的環境,槿知心中的種種印象,仿佛也變得更真實,也更豐滿。 聶初鴻住的地方,就是學校里的一個房間。槿知曾經也想過,會不會非常簡陋艱苦。但事實并非如此。 房間不大,但是干凈整潔。墻上涂的是農村常見的黃泥,可大約也是聶初鴻的巧手吧,嶙峋的墻面搭配深紅色木窗,以及墻角的那張老木床,卻有粗曠古典之美。墻上甚至還掛著兩張獸皮和幾顆獸牙,為房間平添幾分野性。莊沖一看眼睛就亮了,低低贊了聲“臥槽”。 槿知和莊沖在一張小方桌旁坐下,聶初鴻打開熱水瓶,泡了兩杯熱茶過來。 他在他們對面坐下,雙臂搭在藤椅的扶手上,更顯整個人高大挺拔。 “這是我帶孩子們采的野菊花,你們嘗嘗。” 槿知和莊沖都端起喝了一口,只覺得幽香撲鼻。 “為什么不通知我?我提前去火車站接你們。”他說。 莊沖照舊沉默,槿知只是微笑:“不用的。” 他看著她,眸色漆黑:“我是男人,跑一下有什么關系?” 槿知:“真的沒事。”莊沖也點頭:“小意思。” 他這才露出某種溫厚的笑意,點了點頭。 三人又簡單聊了一會兒。于是槿知了解到,這學期學校一共有將近20名學生。除了聶初鴻,還有一名男教師,也是志愿者。大概因為他倆都十分負責,學識又相對淵博,所以附近幾個村莊,都愿意把孩子送過來。他們的薪水很微薄,肯定是不夠用的。好在鄉下田地不缺,他們兩個男人自己動手,也能豐衣足食。偶爾再接點程序員的任務,賺了錢,甚至還能幫襯學生家里。 聽他大概介紹后,槿知覺得,他們其實把生活過得挺幸福自在的。這讓她看著聶初鴻,更覺贊賞。 這時,聶初鴻又問道:“你們最近怎么有時間過來了?” 莊沖已經跟他有點熟了,答:“請假。” 槿知淺淺一笑:“還是帶薪假期,很幸福。” 聶初鴻單手撐在椅子扶手上,手指輕扣下巴。聞言望著她,緩緩露出了笑容。即使槿知甚少注意男人的容貌,此刻也感覺到他的這個笑容,他的動作,有著nongnong的成熟男人味兒。而且他的眼睛醇黑深邃,像是藏著某種她看不透的東西。 她下意識避開他的目光。 到底奔波了一整天,不多時,槿知就捂嘴打了個哈欠,莊沖也抬手揉了揉眼睛。 聶初鴻便站了起來,拍了拍莊沖的肩膀,說:“兄弟,今天你就在我這里湊合一晚上。” 莊沖:“好。” 他又看向槿知,低醇的嗓音柔和了幾分:“附近不遠就有戶人家,一位大娘帶著小孫子在住。委屈你先去那里住一晚,明天我在學校收拾間干凈屋子給你。” 槿知對住自然是最不挑的了,答:“我無所謂,只要有塊地方能躺平就好。” 聶初鴻微微有些詫異。畢竟槿知看起來是那么斯文清秀,衣著打扮也顯得娉婷而淑女。沒想到她行事這么像個男孩子。 “你愿意委屈自己,我卻不能。”他說,“送你過去。明天一早,接你回來。” 第23章 娉婷驚鴻(下) 月光照耀在田間小路上。周圍很靜,有青蛙和不知名蟲子的叫聲。 路有點不太好走,但對于聶初鴻來說,自然如履平地。他邁著長腿,走在前頭。但他走得不快,于是槿知勉強還是可以跟上。 一路上,兩人簡單地聊著。大多是聊孩子。 到了一處上坡,梯田的結構看著坡度有點大。他往上走了幾步,一轉頭,發現槿知還站在坡下,正努力地往上爬。 槿知一抬頭,就看到他站在綴滿星光和綠稻的山坡上,看著她,在笑。 然后,朝她伸出一只手:“上來。”寬厚的、麥色的大手。 槿知剛要把手交給他,忽然間,只覺得此情此景此意境,似曾相識。 只是那一幕,想起來恍然如夢。 在綴滿光澤的虛擬空間里,應寒時就是這樣拉著她的手。只是他的表情神色,卻全然不如聶初鴻這樣坦然。 他握緊了她的手腕,卻偏頭看著另一側,像是直視她一眼都不能夠。 槿知想著想著,不由得笑了。 “槿知?”聶初鴻有些訝異地看著她。 槿知立馬斂了笑:“沒事。”也沒要他攙扶,手腳并用,一鼓作氣爬了上去。然后拍拍手上的泥:“我沒那么嬌氣。” 聶初鴻收回手,看了她一眼,兩人并肩走向前方。過了一會兒,他忽然笑了。 槿知:“你笑什么?” “沒什么。只是覺得你跟我想的一樣,又不一樣。” 槿知笑笑未答。 這時,前方草叢里,一大片螢火蟲在靜靜閃著。大約只有在農村,才能看到這么多安詳飛舞的螢火蟲。一眼望去,就像是星星們,墜落在那些葉子上。與背后深藍色的天空、月亮和星光,組成了一副繁美閃亮的畫。 槿知以前還未見過這樣的景色,看得有些怔住了。而聶初鴻看了幾眼,卻轉頭望著她。 槿知并未察覺,她走到了聶初鴻前面去,慢慢地,從那片螢火草叢旁走過,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 聶初鴻也靜靜地瞧著她。 在他的印象中,普通女孩若是見到這種景色,大抵都會嬌羞地,或者不勝歡喜地驚嘆:“太美了,好美啊。”或者伸手,想要去抓一只螢火蟲過來。驚擾了這份美麗。 她卻不同,連贊美都不愿多說一句。只是安靜地走過,安靜地欣賞,在田畔間留下一抹清麗的身影。 山中生活苦寂,他也是個男人,每每想到身旁難有女人作伴,也會有些煩悶。在網絡上初識她時,只覺得她講話十分柔和,也句句在理,不像那些吵吵鬧鬧沒頭沒腦的女人。 及至兩人交往漸深,他也知兩人天南海北,自己也不可能為了任何女人放棄這份事業。所以從不去肖想太多。只是與這樣一個讓人感覺舒服的女人相交著,哪怕只是朋友之交,就像孤獨生活中多了一抹柔和的小小的光,不經意間,就慰籍了男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