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久，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他打開，是好友的一條短信，內容寥寥幾字，卻瞬間讓他覺得倦意更濃。

    “小顧，我打算辭職了，明天就把辭職信遞給院長。你好好的。”

    顧謁迷微不可聞的嘆了一口氣，又想起上個月，好友被一位病患家屬以手術臺性侵女病人一罪告上法庭的事情。結局雖然是對方敗訴，但好友也因此聲譽大受影響，連著一個月承受著社會上的流言蜚語和有色目光，一位病人也沒有。最終，還是決定辭職。

    地鐵進站，穩穩停下，車廂門打開，幾乎所有的乘客都站起了身來準備下車。

    這一站是新街口，人流量最多的中轉站。

    顧謁迷不怎么在意的看著身邊的人來來往往，進進出出，腦海里仍在想好友辭職的事情。突然，一個女孩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抬頭，看到車廂門口站著一個眉目溫婉的女孩，她手里握著一杯珍珠奶茶，許是因為太冷，整個人都縮在羽絨服里，但身子還是被寒風吹得瑟瑟發抖。

    她的唇色已經泛白，卻仍是安靜的站在一旁，等著所有要出去的人都下了車，要進來的人都上來之后，幾乎是在地鐵門即將關閉的前一秒，才慢慢走進來。

    顧謁迷看著她，莫名的就覺得，天光微霽，暮雪初融。

    她并沒有找位子坐下，只是隨意的抓住了一個扶手，和朋友站在略顯冷清的車廂里。

    “可是，暗里著迷的聲音真的很好聽啊。聽他的聲音，就好像是被下了蠱，還是沒有解藥的那種。”

    音色如人，溫雅順從，毫無攻擊性，帶著一點點江南水鄉的婉約柔軟。

    在談起他的名字時，女孩眼角眉梢的笑意一點一點的融化開來，莫名的就安撫了他因工作不順而日漸焦躁的心情。

    像水，利萬物而不爭。

    出地鐵站之前，他聽到那個女孩的朋友遠遠喊了一句：“莫莫，別忘了后天去杭州的時候給我帶兩盒西湖龍井回來。”

    莫莫……杭州……

    〖二〗

    會議室里，院長正在總結上周的工作報告，顧謁迷有些散淡的坐在一旁，漫不經心的轉著手中的鋼筆，突然——

    “明天在杭州有個醫學研討會，你們之中有誰想代表醫院去參加的嗎？”

    杭州……

    下一秒發生的事情，就連他自己都始料未及。

    他聽到自己清淡的聲音在一室寂靜里安靜的響起來，瞬間引來一片驚訝目光。

    他說：“我去。”

    院長顯然是驚訝了一下，看著他，過了一會兒才有些遲疑的開口：“你愿意去的話，我肯定是同意的。只是小顧……你明天凌晨有兩個手術，這么直接趕過去體力吃得消嗎？”

    “沒事，我有分寸。”他笑，干凈清冷的眉目一點一點生動起來。

    茫茫人海，千萬分之一都不到的幾率……

    他輕笑，眉眼里有些自嘲。

    真是瘋了。

    〖三〗

    “那個……這位先生，醒醒。”

    一如記憶中溫婉柔順的聲音響起來，此時卻清晰的讓人有些不可置信。當睜開眼睛的那一刻，顧謁迷幾乎以為自己還在夢中。

    眼前的女孩看著他，笑得微微有些羞澀，眼神雖然有點窘迫卻滿滿的都是關心：“那個，先生，我看你剛剛好像還在睡，所以就想提醒你一下，杭州東站馬上就要到了。”

    “哦……”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顧謁迷揉了揉仍很疲憊的眼睛，眼前的身影終于漸漸清晰起來。

    張了張嘴正猶豫著想說些什么，卻看到眼前的女孩聽到廣播聲，立刻如臨大敵一般，扔下一句“我先下車了”就匆匆忙忙的轉身離開。

    顧謁迷看著她纖細柔弱的背影，忍不住輕輕笑了一下。

    冒冒失失的。

    〖四〗

    吳山夜市，華燈初上，人潮百里。

    身邊行人皆是一臉雀躍，顧謁迷的心情難得放松下來，一只手插在褲子口袋里，漫無目的的走在人潮中。

    前面有一個臨時搭建起來的戲臺子，此刻臺上穿著戲服的花旦水袖翻卷，蓮步微移，口中正在凄凄哀哀的唱著一曲。

    杜麗娘尋夢么？

    顧謁迷看了幾眼，不甚在意的轉過身，剛要離開，卻看到戲臺的最南邊，一個手里拿著花燈的溫順女孩就安安靜靜的站在那里，表情專注，眼神……有些黯然神傷。

    顧謁迷安靜的凝視著她，視線中除了她之外的所有事物，恍惚間全部都變作了黑白影像。

    千萬分之一的幾率么？

    看來，上天的確是太善待他了一些。

    〖五〗

    周五，顧謁迷做完最后一臺手術，回到家里連外套都沒來得及脫，就打開電腦登錄了YY。

    今天是他宣布復出之后接的第一個YY訪談會，他不想讓粉絲等太久。

    耳機里，主持紫琉璃活潑甜美的聲音一直在不停的對各種問題刨根問底，他也耐心的一一作答。

    一切都很順利，直到——

    他再次聽到她的聲音。

    柔柔的，軟軟的，帶著一絲掩飾不住的激動。

    第一次透過耳機聽到她的聲音，電腦這頭的顧謁迷第一次亂了分寸，一直停頓了十幾秒的時間，才終于控制住自己過于急促的心跳。

    似是故人來。

    〖六〗

    十里秦淮，游人如海，萬燈齊明。

    趴在他背上的那個女孩，口中斷斷續續的說著些什么，聲音里隱隱有些哽咽。

    他突然有點心疼。

    “莫莫……我喜歡你，你知道嗎？”

    她的睡顏很安靜，臉頰被酒意染得微紅，素凈白皙的一只手卻死死抓住他的袖子不肯松開。

    鬼使神差的，他就這么開口。

    話音剛落，連他自己都被嚇了一跳，又看了一眼，床上的女孩仍在沉睡。

    應該……是沒有聽到吧。

    這么突然，大概……會嚇到她。

    想到她有可能露出來的那種驚慌失措的表情，顧謁迷抿了抿唇，露出一個有些清冷的笑來。

    聽到她的呼吸聲逐漸變得均勻，顧謁迷小心翼翼的將她的手指伸展開，放進被子里，然后細心的將被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