樣處心積慮的安排著，為的是什么？”

    謝琬背脊僵直，盯著他已不能移目。

    原來他也讓人在查她的底細(xì)！他居然已查到她手上已有多少產(chǎn)業(yè)，還查過了在她身邊有些什么人！怪不得這段時間他靜寂無聲。原來卻是早已經(jīng)把她放心上了！

    其實在掩月庵準(zhǔn)備反擊的那夜起，她就已經(jīng)知道包不住火了，錢壯會武功王氏他們都知道，而邢珠顧杏到了那夜事發(fā)之時，大家也都知道了。黃氏她們肯定會把這一切告訴他，而以他的嚴(yán)謹(jǐn)。自然也還會再對她作番暗查。

    她垂眼看著腳尖，片刻后，抬眼道：“三叔既然已經(jīng)知道這么多，自然該知道，令堂以及令兄對我作過些什么事。有謝棋意圖謀害我在后園清白不保之事。有她在掩月庵企圖讓人jian污我之事，再有令兄使喚陌生男子進(jìn)我的院里意圖誣陷我與人茍且一事，有這些，還不夠我請兩個人到身邊防衛(wèi)的嗎？

    “三叔也有女兒，說起來我與葳姐兒一樣，她比我強的是有疼她愛她會為她出頭的父母雙親，還有憐惜她的親祖父。我什么也沒有，不過是想憑自己的努力使自己日子過得好點兒，平安點兒，所以拿錢開了幾間米錢賺點錢，這有錯嗎？

    “難道在三叔的眼里，我就應(yīng)該自暴自棄，從此畏畏縮縮逆來順受，任由別人欺負(fù)？”

    她笑了笑，“換成三叔是我，不知道會怎么做？”

    謝榮臉色漸漸沉凝下來。

    一般人在他這樣出奇不意地起底之時，絕大多數(shù)會露出錯愕，慌張，乃至惶恐的神情，但是她沒有，她臉上一直很沉靜，很淡然。

    冷靜的人他當(dāng)然見過很多。但是像年未及笄，就已經(jīng)修煉到寵辱不驚的地步的人，他還沒見過。

    從黃氏和府里人的話里，他最近聽到的無不是有關(guān)她的囂張跋扈，他原以為不過是他們見識淺，不知道世上除了淑女之外，還有一種缺乏教養(yǎng)以及缺少見識的女子，一旦得到了點成就，便開始得意忘形忘了身份。

    至多，她也就是為著上一輩的恩怨，在尋思著報復(fù)他的母親。

    他能夠理解她的心情，但是，他無法改變，他也分不出心思來改變。家宅不是他的戰(zhàn)場，他的戰(zhàn)場在朝堂，在社稷，在天下。所以，他也無法因為母親的作為而對她產(chǎn)生什么愧疚的心思，他實在沒有這個時間和精力。

    只要他們鬧得不離譜，他便不會插手。所以在收到黃氏的去信時，他也沒有回信給謝啟功。

    這是他第二次與謝琬正式對話。第一次對話時她迫使他不得不把謝宏那堆從靈前撤下來，而這第二次，才算真正使他觸摸到了她的真身，——她不是缺乏教養(yǎng)，更不是鼠目寸光之輩，她是真有成為主事者能力的人。

    一個沒教養(yǎng)也沒涵養(yǎng)的人，怎么會有這樣的冷靜自持？

    137 對質(zhì)

    他收回目光，看著桌面上的暗紋，說道：“你的意思是，你不過是為求自保？”

    “自然是。”謝琬點頭，“螻蟻尚且偷生，明人不說暗話，在三叔面前，我也就不必遮瞞了。

    “其實我在府里住的并不開心，我不明白，老太太他們?yōu)槭裁此麄円菢犹幮姆e慮的傷害我。

    “孔子說，幼吾幼以及人之幼，連別人的孩子都可以當(dāng)作自己的孩子來疼，何況我是老太爺?shù)挠H孫女，老太太雖不是我親祖母，沒有那份親情，卻也犯不著如此作踐我罷？

    “如今我們終于可以出府去了，可沒想到竟然是以這樣的方式出去。”

    說到這里，她臉上升起一股哀穆之色，似乎沉浸在謝啟功仍在世的回憶里。

    謝榮也沒有作聲。

    隔了好久，謝琬才想起問道：“三叔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既然知道我們并不缺錢，你又可以名正言順多分些家產(chǎn)，為什么還要分我四成家產(chǎn)？”

    謝榮看著她，緩緩揚起唇來，“自然，是為了補償你。”

    說完，不等她開口，他又繼續(xù)說道：“老太爺有一年孝期。我也會在清河丁憂三個月。你們可以擇日搬出府去，但是這段時間規(guī)矩不能亂，我知道瑯哥兒準(zhǔn)備明年八月下場大比，這時間正好處在孝期，你轉(zhuǎn)告他，這次他不能去。”

    科舉三年一屆，這次不能去，那就還得等三年！她這老謀深算的三叔，他竟是在這里等她！

    她目光炯炯望著書案后溫柔如水的他，胸口如被木槌猛捅了兩下。

    如果三年后再下場，她就得再推遲三年才能向他出擊，她早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謝瑯中舉之后下一步的規(guī)劃，他若是不下場，那整個計劃全部都得推倒重來！而關(guān)鍵是。三年時間里，誰知道會發(fā)生些什么？！

    難怪他什么都依了她，同意不讓長房靈前執(zhí)儀，爽快地同意分她四成家產(chǎn)。但他不同意的是，謝瑯明年下場！

    他興許尚且猜不到她抱有多么大的野心，但他確實看到了在王氏他們的作為下，謝琬已經(jīng)有多么恨他們，如果謝瑯高中，那日后對他來說雖然不一定成為對手，至少不會成為盟友。可是以他目前的能力，尚且又左右不了科舉選拔，他只有以這樣的方式阻止二房前進(jìn)，而且。還讓謝琬無法抗拒。

    他以謝家家主的身份命令下來，謝琬能不聽嗎？何況他要想阻攔謝瑯進(jìn)試場，辦法應(yīng)該很多。

    謝琬洞察到他的用心，不由得深呼吸了一口氣。這個時候，她也無暇去理會他為什么只用丁憂三個月了。

    “三叔這個決定。有沒有可能改變？畢竟哥哥是二房的支柱，他若不取個功名什么的，將來只怕拖累了三叔的名聲。”

    謝榮道：“只是三年而已。”

    三年而已！

    謝琬略頓，抬頭看著他：“三叔，你知道殺害老太爺?shù)恼鎯词钦l嗎？”

    謝榮挑眉。“你知道？”

    謝琬笑起來，片刻冷下神情：“我要哥哥明年能順利下場，還要謝府五成家產(chǎn)。”

    謝榮整個人頓住。抬眼望過來。

    夜越深，寒風(fēng)就越大了。

    即使雪過天晴，雪地上空的上弦月看起來也像是被冰封了似的，缺少生氣和光亮。

    廊下的燈籠已經(jīng)換回了淡黃色，照得墻壁上也似帶著一幕老舊的昏黃。鄧姨娘獨自走在清寂的廡廊下，看著院子里被雪覆住的兩棵海棠。伸手抓起一團(tuán)雪，輕輕地在手里揉捏。

    雪很冰，但是，她的心卻很熱。被體溫捂融了的雪順著指縫流下來，她也不覺得有什么。

    “因為心里的仇恨太甚。心太熱，所以不得不拿雪來鎮(zhèn)下去，是嗎？”

    忽然間，空曠而幽暗的院子里傳來一道清郎而不失優(yōu)柔的聲音。

    她驀地抬起頭，遁聲望過去。院子中間的雪地上站著個身量未足的女孩子，她身上的白衣與地上的雪連成一片，使她看起來就像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