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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上,凡是眼盯著這幅畫的西陵士兵,靈魂都盡數被封入畫中,連方才開城門的士兵都倒在了城門口,只留下了半掩的城門。 城樓外的戰(zhàn)場上已經沒有西陵的戰(zhàn)士,片刻之間天地死一般寂靜。 忽然一聲嘹亮的號角劃破了凝固的寂靜。 東陵開始攻城了。 烏壓壓的東陵步軍排山倒海般地涌了過來,吶喊聲雷霆萬鈞,大地山川均在顫動,擂鼓之聲響徹長空。 袁長志扛起熠王就往城門跑。城門已有士兵焦急等待,只等他們進城,立刻便關閉城門。忽然,袁長志聽見身后雷鳴般的吶喊聲戛然而止,而城門口那幾名士兵的表情活像見了鬼,呆若木雞地盯著他的身后。 袁長志回頭一看,這一次他看到的情景,比看到東魂那幅萬里河山圖還要讓他驚心。只見那幅萬里河山圖中的西陵士兵,竟然又從畫中盡數沖了出來。袁長志猛然驚覺到了什么,他抬頭往城樓上看去。 一個人影佇立在西陵巍峨的城墻之上,他的僧袍在夜風中被吹起,就像一只展翅欲飛的大鳥,隨時要飛向夜空,但又穩(wěn)穩(wěn)地屹立不倒。 這正是西硯。 他手持佛珠,雙目緊閉,口中默誦,周身氤氳。 鋪天蓋地、不計其數的西陵亡靈,化成一片碧綠色氤氳,猶如碧浪滔天的海水,奔騰流淌,橫掃過幾十里戰(zhàn)場。十幾萬東陵士兵瞬間被包裹在幽綠的光芒之中,亡靈的幽怨之氣像利刃一樣刺穿他們,東陵的士兵來不及喊叫便一個接著一個地栽倒在了地上。 天地之間,西陵將士的魂魄四處游躥,亡靈慟哭,人聲哀嚎,慘碧螢火遮天蔽月,連綿數百里,天地一片修羅場。 人鬼之戰(zhàn),人又怎么贏得了鬼? 蒼漣眼見這一切,怒吼道:“給我宰了西硯——!!” —————— 西陵城樓之上,遍地西陵士兵的尸體,只有西硯一人站在高墻之上。 他緊閉雙目,忽然長嘆一聲道:“你親自來了。” 一人在他身后說道:“是。” 那人一身玄色錦袍,是東魂。 西硯緩緩睜開雙眼,從城墻上躍下,說道:“你我今日第一次見面,我卻覺得好似久遠之前便熟識了。” “或許我們本就是認識的。” 西硯微微一笑:“但你此刻卻是來殺我的,不是么?” “為了那個不爭氣的熠王,你值得么?” “我既然來了,自然是因為值得。” “即便毀了你那無量劫修來的善,你也覺得值得?” “不錯。” 東魂長嘆一聲:“你何苦來呢。” 西硯笑著反問:“那你又是為何呢?” 東魂沒有答話。 一輪冷月,漫天清寒。 寒夜無盡長。 ☆、第六十三章 撒手人寰 西硯死在了東魂的劍下。 臨死前,他掙扎著為西陵將士的亡靈們,念了他此生最后一遍往生咒。那萬萬千千原本無處安身的孤魂野鬼,放下了對世間的留戀和不舍,齊向夜空飄散而去。 月亮破云而出,天地間寂靜無聲,也再沒有慘碧的螢火,只有滿山清冷的月色。 袁長志見熠王除了受了些驚嚇,好似并沒有異樣,便扶起熠王,架著他往城門走去。沒走幾步,忽聽身后一陣疾風,袁長志急忙轉身,卻還是慢了一步。 熠王一聲□□,緊接著“哇”的吐了一口鮮血出來,袁長志一驚,把他放下一看,只見他背上竟然中了兩支冷箭。 在這樣昏暗的環(huán)境里,這兩支箭竟然箭無虛發(fā),全都射中了熠王。袁長志借著月光再細看,那兩支箭跟他在城樓上接到的那支帶信的箭是一模一樣的。 熠王急促地喘息了好幾聲,眼見是不行了,袁長志急忙把他放倒在地上。他看上去很是痛苦,但神情卻像是忽然換了一個人,不再自卑哀憐,反而變得明亮灑脫起來。 熠王望著被碧綠色光芒映照得通亮的夜空,忽然長嘆道:“我錯了,還錯得很離譜。”淚水靜悄悄地從他眼角流了下來,他喃喃道:“西硯死了,是不是?我感覺到了,他是走了。我不該來這里,可惜我現(xiàn)在才想明白。”他劇烈地咳嗽起來,用手掩口,卻咳出了滿掌的鮮血。他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眼里的光也散了。 熠王靠在袁長志身上,目光散亂,黯然道:“無論逃到哪里,終究逃不過天譴,還連累了你們,連累了西硯。”他說著話,好像想再看看夜空,但雙眼卻已經看不見了。他瞪著空洞無光的雙眼,似乎在焦急地尋找著什么,卻沒有找到。最終,他仿佛使出全身的力氣,長長吐出最后一口氣。 這位西陵國君終于還是闔上了眼睛,與世長辭。 人死如燈滅,熠王滿懷悔意,慘然離世,這場景讓袁長志心下一片悲涼。可是此地不宜久留,他還是扛起熠王的尸身,大步往城門走去。 而這邊蒼漣誓要拿下西陵城池,沒有西陵士兵的阻擋,東陵再次出兵,直奔城門追殺而來。袁長志背著熠王提氣疾走,但眼見還是要被追上。 這時孫吳忽然帶著十幾個年紀不大的少年從城門里沖出來。袁長志看見孫吳騎馬奔來,吼道:“回去!不要過來!”孫吳卻不聽,他和另一少年疾馳到袁長志身邊,那少年看著瘦小,力氣卻很大,他左手搭在熠王的肩上,右手托住熠王腋下,一把就將熠王的尸身舉到了自己馬上。 而孫吳則勒住韁繩,那馬舉蹄一聲長嘶,孫吳沖袁長志伸手叫道:“袁將軍,上馬!”袁長志伸手拉住孫吳,翻身上馬,坐在了孫吳身后。 西陵城門已經近在咫尺。 一匹東陵的快騎卻在這時緊追了上來。 袁長志摸出一枚錐心釘,正要沖馬上人打去,那人卻忽然沉聲喊道:“袁將軍,你且看看那是誰!” 那人指向不遠處,袁長志順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那是東陵軍中的木頭高臺,高臺上掛了幾盞明亮的燈籠,將高臺照得通亮,在高臺之上還跪著一個人。 那是一名身著紅色嫁衣的女子,半掀起的蓋頭還掛在鳳冠上 — 正是云小魚。袁長志一看見云小魚在高臺上,剎時間就像憑空挨了一悶棍,直打得他頭暈目眩。 他穩(wěn)住精神,提一口氣從馬上掠起,騰空一腿就將身后那東陵士兵踢下了馬,那人被踢得在地上連滾數周才停住。袁長志縱身落地,一把揪起他,咬牙道:“你們對她都做什么了!” 那人被踢得一口氣喘不上來,連著深吸了幾口氣,才喘息道:“陛下下旨,誰也不許動袁夫人……但要袁將軍即刻隨我走,陛下要單獨見將軍。” 孫吳見袁長志突然落馬,緊忙勒住韁繩,折返了回來,發(fā)現(xiàn)原本追他們的東陵士兵也都不再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