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9
立冬的那一天,下了雨。張嫂千叮嚀萬囑咐,讓她早些回家,說是言老爺子請溫家全家吃餃子。 言老爺子,是阿衡爺爺?shù)睦吓笥眩黄鹕线^戰(zhàn)場流過血換過生死帖的好兄弟,以前兩人未上位時,一個是團長,一個是政委,一文一武,好得穿一條褲子。本來說是要當兒女親家,結(jié)果生的都是帶把的,也就作了罷。 思莞本來說放學要同阿衡一起走的,結(jié)果被學生會的事絆住了,阿衡在辦公室外等了半個小時,思莞過意不去,便假公濟私,推說有事,拿了辦公室儲用的傘走了出來。 “冷嗎?”思莞撐著傘問阿衡,星眸溫和。 阿衡戴上了連衣帽,搖搖頭。 兩人安靜地走在傘下,一左一右,一臂之距。 冬日的風,有些刺骨,雨一直下著,清晨還是細雨,到了傍晚,已經(jīng)滂沱。雨水滴入泥土中,慢慢吸收,經(jīng)年失修的小胡同有些難走,腳下都是稀泥。 兩人躲著泥走,卻不想什么來什么,被騎自行車經(jīng)過的下班族濺了一身泥。 少年少女掏出手帕,手忙腳亂,顧此失彼,被雨淋濕了大半。 “跑吧!”思莞笑了“反正衣服都濕了。” 阿衡在水鄉(xiāng)長大,小時候淘氣,鳧水,摸魚,更有梅子黃時雨佐伴年華,因此,并不慣打傘,現(xiàn)下,思莞提議,倒合了她的心意,沖思莞點了點頭,便沖進了雨中。 阿衡在雨中小跑,卻感到這里的雨和烏水鎮(zhèn)的完全兩種模樣,遠方的溫柔沾衣,眼前的剛硬刺骨。兩種不同的感覺,天和地,勾起了心中那根叫做思鄉(xiāng)的心弦。 思莞靜靜走在雨中,靜靜溫和地看著阿衡的背影。 他的臉上有冰涼如絲的雨滴過,眼睛一點點,被雨水打濕,回憶的舊膠片在雨中模糊而后清晰起來。 他見過的,一幕一幕,黑白的電影。有個女孩曾經(jīng)調(diào)皮地扔了他手中的雨傘,握著他的手,在雨中奔跑。他習慣于勉勉強強跟在那個女孩的身后奔跑,習慣于有一雙小手塞進他的手中,習慣于在雨中看著那個女孩比之以往長大的身影,習慣于喚她一聲“爾爾。” 他的爾爾,那片笑聲,在冬雨中,卻像極了燕子呢喃人間四月天。 他是爾爾的哥哥,曾經(jīng)以為的親哥哥,可是莫名的一夜之間,和最親的meimei,成了陌路之人。 有時候,他惱著爺爺,既然明知真相,明知爾爾不是他的親meimei,為什么放縱著他們?nèi)绱擞H密?由著他們把血液混到彼此的身體內(nèi),才告訴他那個朝夕相處的最親的人與他毫無關(guān)系。 。 彼時,前方的阿衡搖著手對他微笑,他卻無法對她微笑,連假裝都無力。 人間四月芳菲早已落盡,一束桃花悄悄盛開,卻不是原來的那般明艷。 ************************************************************************************* 回到家以后,家中已空無一人,溫爺爺留了一張紙條,說是先去言家,讓他們放學后盡快趕到。 阿衡和思莞匆匆換掉濕衣服,便離開了家門。 這時,雨已經(jīng)停了。 “言家,哪里?”阿衡好奇。 “你見過的。”思莞笑了,引著阿衡繞過花園,順著彎彎的石子路,走到參天大樹后的白色洋樓。 “到了,就是言希家”思莞揶揄一笑,可人的俊俏溫柔,修長的指指向洋樓。 “可巧,言爺爺,姓言。”阿衡恍然。 思莞不若平日的舉止有度,大笑起來,眼睛明亮。 巧在哪里,言爺爺不姓言,難道還要跟著他們姓溫? “溫老三,你家的這小姑娘有意思!”爽朗的笑聲,粗大嗓門,震耳欲聾。 阿衡定睛,才發(fā)現(xiàn)門已經(jīng)打開,站著言希和一群大人,臉頓時紅了起來。 爺爺看著她,笑意滿眼,左邊站著溫mama,右邊是一位十分魁梧高大的老人,微微發(fā)福,頭發(fā)斑白,眉毛粗濃,眼睛炯炯有神,不怒自威。 言希美貌驚人,與老人的相貌南轅北轍,但眼中的神采,卻像極了他,同樣的驕傲,同樣的神氣。 “言爺爺好。”思莞有禮貌地鞠了躬,笑嘻嘻地站到了言希身旁,兩個少年開始嘀咕。 “阿衡,打招呼呀,這是你言爺爺。”溫mama看著阿衡,臉上也帶了難得的笑意,想是也被女兒逗樂了。 自從阿衡來到溫家,今天是溫母,第一次打正眼看著女兒。 她是她身上的一塊rou,可是,離開了身體,卻沒有一日疼痛,這讓她迷惑,因此給了自己理由更加深切地愛著一點點撫養(yǎng)長大的養(yǎng)女思爾。 她離去時,做母親的不知,回來時,滿腔的母愛已經(jīng)寄托在另外一個明亮貼心得像自己的太陽一般的女孩,這讓她,情何以堪。 因此,她拒絕著荒謬的事實,把親生的女兒拒之門外。 她是個長情的女子,在養(yǎng)女身上的滿腔愛意既然收不回,那就繼續(xù)愛下去。 至于眼前的女孩,把她當作寄養(yǎng)在自己家的孩子照顧,便好。 “言爺爺。”阿衡的普通話依舊笨得無可救藥,但是彎著腰的姿勢,卻規(guī)規(guī)矩矩。 “阿衡,溫衡,好!好名字!”老人笑了,看著阿衡,益發(fā)憐惜。 當年的事,是他一手促成,他對這女孩兒,滿心的愧疚和心疼。 “言帥,你倒說說,這名字好到哪里?”溫爺爺笑瞇瞇。 “好就是好,我說好就好!”言帥橫了溫老一眼,濃眉皺了起來,帶著些微的孩子氣。 “沒天地王法了!”溫老嘲笑。 “三兒,你別給我整這些彎彎繞繞的,老子是粗人,扛過一輩子槍,可沒扛過筆桿子!”言帥眼睛瞪得極大,語氣粗俗。 “衡,取書中,一句‘衡不同于輕重’,世界萬千,紛擾沉浮,是是非非,取輕取重,全靠一桿秤。我家的小丫頭,正是有衡之人。”溫老看著孫女,眸中閃著睿智。 言帥捧腹大笑——“三兒,你個老迷瞪,誰把自家丫頭比成秤砣啊?” 溫老搖頭,直嘆氣。 阿衡的眼睛卻亮了。 她幼時父親取名“恒”,意指恒心,與弟弟的名字“在”在一起,恰好“恒在”,是希望他們二人長壽,承歡膝下,只是后來,上戶口時,戶籍警寫錯了字,這才用了“衡”字,其實并不若溫老所言,借了古籍取的名兒。 但,這番雕琢過的溫和言語,卻幾乎讓她折疊了心中所有的委屈,連望著爺爺?shù)难劬Γ細g喜起來。 “老頭兒,什么時候吃餃子,我餓了我餓了!”言希聽大人說話,并不插嘴,這時得了空,水靈靈的大眼睛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