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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已經干脆利落地潑在思莞身上,精確無誤,無一滴浪費。 而后,人影白皙的手快速收回粉色的塑料盆,“砰”地一聲,重重關緊窗,拉上窗簾,驅鬼一般,一氣呵成。 他以那樣無可避免的強大姿態走到她的身邊,十六歲那年,溫衡逃不過命運的恩賜,終究遇上了言希。 許久之后,Eve饒有興味地問她——“阿衡,你丫老實招,是不是當時就看上了言大美人兒?” 阿衡彎唇,語調溫和,帶著輕輕的糯意——“怎么可能?” 當時吧,人小,傻得冒泡,沒別的想法,就是覺得,首都的人民就是與眾不同,連潑水的姿勢都特別囂張,特別大爺,特別……好看…… chapter2 Chapter2 云衡想過見到至親的一千種場景,不外是鼻酸,流淚,百感交集,如同原來家中母親愛看的黃梅戲文一般,掏人肺腑,感人至深的;也興許是尷尬,不習慣,彼此都是小心翼翼的,因著時間的距離而產生暫時無法消弭的生疏。 每一種都想過,但都沒有眼前的場景來得真實,而這種真實之所以稱作真實,是因為它否決了所有的假設。 “思莞,你是怎么回事?”老人銳利的眸子從溫衡身上緩緩掃過,定格在滿身水漬宛若落湯雞一般的少年身上。 “我和阿希剛才鬧著玩兒,不小心……”思莞并不介懷,笑得隨和。 神態威嚴的老人微微頷首,隨即目光轉到溫衡身上。 阿衡心跳得很快,覺得時間停止在這一刻。老人凝視的眼神,讓她無處躲藏。 “你以前叫做什么?” “云衡。”阿衡自幼在南方長大,普通話雖學過,但說起來極是別扭拗口,因此一個字一個字說來,顯得口舌笨拙。 “按照思莞的輩分,你母親當時有你時我給你取過一個名字,思爾,只是這個名字被人占了,你還是按原名吧,以后就叫溫衡。”老人沉吟,看著眼前的孫女,半晌后開口。 被人占了?阿衡有些迷惑,眼光不自覺小心翼翼地看向思莞,最終定格在他的手上,少年不著痕地握緊拳,淡淡青色的脈絡,袖口的水滴沿著手背,一滴滴不斷滑落。 “張嫂,帶溫衡去休息?!崩先硕谡驹谝慌缘闹心昱?,而后看向思莞“去收拾干凈,這么大人,不像話。” 愛之深,責之切。 阿衡隨著張嫂踏上身側的曲形木質樓梯時,這句話從腦海中閃過。 正反對比,即使是小鎮上的老師,也總是教過的。 很小的時候,父親告訴過她,親情是不可以用加減計算的,有便是全然的不圖回報的付出,沒有則是零,并不存在中間斤斤計較的地帶。 “到了,就是這里?!睆埳┳叩蕉堑墓战翘帲蜷_臥室的門,看著阿衡,臉色有些不自然。 “謝……謝……您?!卑⒑饴曇魷睾?,帶著吳音的糯糯的普通話腔調有些滑稽。 張嫂深深地看了阿衡許久,最終嘆了口氣,轉身離去。 阿衡把手提箱拖進臥室,卻一瞬間迷糊起來。 滿眼的暖藍色,精致而溫馨的設計,處處透露生活的氣息,精致的藍色貝殼風鈴,軟軟的足以塞滿四個她的大床,透露著溫暖氣息的被褥,這里,以前住過其他的人嗎? 阿衡有些局促,站在海藍色的地毯上,打量著眼前的一切。 與她格格不入的房間,恍若闖入了別人隱私的空間,阿衡不知所措,難為地放下手提箱,輕輕坐在玻璃圓桌旁的玻璃轉椅上。 方低頭,卻看到圓桌上東倒西歪著幾個精致的稻草娃娃。有頭發花白翹著胡子威嚴的爺爺,眉毛彎彎笑瞇瞇戴著十字掛墜的奶奶,很神氣穿著海軍服的叼著煙卷的爸爸,梳著漂亮發髻的溫柔的mama,眉毛上挑的眼睛很大酒窩很深的男孩。這是……溫家一家人嗎? 阿衡看著那些娃娃憨態可掬,緊張的心情竟奇異般地放松了,她伸出手,指尖小心翼翼地撫摸著它們的輪廓。 “不要碰爾爾的東西!”阿衡被嚇了一跳,手顫抖,瞬間,娃娃掉落在地毯上。 她轉身,木木地看著眼前突然出現的女子,鼻子竟奇怪地酸了起來。 小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和在在,母親,父親統統長得不像,常常有別人在背后指指點點,雖然心中會不舒服,但每次總是蹲在河邊,呆到給在在煎藥的時間便作罷。 母親是個家道中落的書香門第的閨秀,讀過許多書,是鎮上有名的女秀才。 “阿媽,我怎么長得不像你?”她曾經問過母親。 “阿衡這樣便好看。”母親淡淡看著她笑“遠山眉比柳葉眉貴氣?!?/br> 阿衡長著遠山眉,眼睛清秀溫柔,看起來有些明凈山水的味道。而云母長著典型的柳眉,江南女子嬌美的風情。 眼前的女子,恰恰長著極是標致的遠山眉。 阿衡站起身,目不轉睛地看著她走到自己的身旁,輕輕蹲下身,憐惜得撿起掉落的娃娃,而后站起身。 她僵直著身體,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女子。 而女子卻仿若沒有看到她,帶著溫柔清藹的風度,轉身從她面前靜靜走過,靜靜離開。 阿衡看著女子的背影,驀地,一種連自己都不敢確認自己真實存在的自卑情緒緩緩從心底釋放。 她是誰呢?這個孩子當下是恨不得把自己揉碎在空氣中,變成觸及不到的塵埃的。 無視,原來比拋棄更加殘忍。 mama,那么溫柔柔軟的詞。阿衡的mama。 mama,mama。 阿衡抱著自己的行李箱,幾乎感到羞辱一般地哭了出來。 那日晚餐,不出阿衡所料,出席的只有一家之主的爺爺。他問過她許多問題,阿衡緊張得每每語無倫次,直至精神矍鑠的老人皺起濃眉。 “我和學校那邊打好招呼了,你明天就和思莞一起去上學,有什么不懂的問他?!?/br> 清晨,阿衡再次見到了接她到B市的秘書,只不過車換了一輛。 思莞坐在副駕駛座上,阿衡坐在與思莞同側的后方。 阿衡從小到大,第一次來到北方,對一切自然是新奇的。過度熙攘的人群,帶著濃重生活氣息的俏皮京話,高聳整齊的樓層,四方精妙的四合院,同一座城市,不同的風情,卻又如此奇妙地水□溶著。 “思莞,前面堵車堵得厲害。”文質彬彬的李秘書扭臉對著思莞微笑,帶著詢問的語氣。 “這里離學校很近,我和溫衡先下車吧,李叔叔?“思莞沉吟半晌,看著堵在路口已經接近二十分鐘的長龍,有禮貌地笑答。 阿衡背著書包,跟在思莞身后,不遠不近,恰恰一臂之距。 許久之后,若是沒有言希在身旁,阿衡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