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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受影響。”那是青年剛進來時對他說的話。他的世界,對方根本拒絕進入。所有一針見血的尖銳,所有心懷叵測的挑撥,所有試探人心的狠毒……乃至最后情難自控失態(tài)下的傾吐,原來都只是……一場笑話。那只是他一個人的舞臺,由得他拼盡全力去演出,不管不顧,任性地做出人生最后一次失足,卻發(fā)現(xiàn)觀眾早已經(jīng)散盡,臺下那些隨之而凌亂的影像,不過是他自己的影子。語言的迷宮。神秘生活的迷宮。落魄的調(diào)教師面對著一心要擺脫陰影的前奴隸,彼此都想用冷酷的言辭和鎮(zhèn)定的態(tài)度擊倒對方,來顯示自己的完整堅強,而他們的話語飄散在空中,慢悠悠地擦身而過,終究匯入不同的時空。從仇敵之間的生死相抗,到主奴之間的生死相依,其實都只是事故,是意外。不管如何努力,如何緊抓不放,他和他,始終都是兩個世界的人。孤獨才是永恒的,相依相偎的一剎那溫暖,注定只是幻覺。越是執(zhí)著,越顯得可笑。想到自己經(jīng)過多少矛盾掙扎,才決定向那個明明對自己滿懷恨意的人吐露內(nèi)心秘密,他只覺荒謬,有些想笑。然后他果真笑了起來,笑聲喑啞而虛弱,帶起了一陣咳嗽,低低地回蕩在這個潮濕陰冷的雨天。********************************羽已經(jīng)停止了呼喊,只是憋著勁死命推著他,可能因為手上沒力的緣故,又加上了踢打。他原是想自己爬起來的,此刻卻變了心思,反手把羽扣住,另一只手騰出來去扯羽的耳塞。不管怎么說,他不能讓這人什么都不知道,就這樣不負責任地溜走。對方自然還之以更猛烈的回擊,一輪掙扎,氣喘吁吁。但他終于還是握住了那人的手腕,觸手處那么溫暖,年輕的rou體,柔韌而鮮活,那是生命。他近乎貪婪地撫摸著那具身體,差點忘了自己本來的目的,但只得一瞬,對方指間似有銳光一閃,他頓覺手腕上一陣劇痛,身體被人大力推開,背脊抵住冰冷的瓷磚地板,寒意直透入心。那人伏在他身旁低低喘氣,聽聲音離他不過咫尺。他忍不住又摸索過去,卻聽對方低笑一聲,仿佛怒極:“混蛋,去死吧!”有風襲體,銳利的鐵器再次割裂血rou,一下,又是一下。還是肩膀,還是胸口?他感覺鮮血正在涌出,但疼痛似乎并不劇烈,只是有些頭暈。眼前的景物開始搖晃起來,喪失了清晰的輪廓。或者只是他的視力又下降了?他努力睜大眼睛,想要看個清楚,但只有一片片模糊的白色,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墻壁、白色的瓷磚地板……冷寂的,陰森的,慘淡而污穢的白色,裹尸布一樣在他面前延伸開去,永無盡頭。自己的身體似乎飄了起來,慢慢地消融在這片白色之中,象鹽融化進水里。他忽然感到一陣巨大的恐懼,喉嚨格格亂響,但卻發(fā)不出聲音。雙手在空中亂抓,抓住的卻只是虛空。有生以來從未如此慌亂,死神正在向他逼近,而他要做的事情還沒有做。這時他看見了羽的臉,那人已經(jīng)站起身來,喘息了一陣,整理了一下被他扯亂的衣服,俯下身來察看他的情形。他盯住那張面孔,一直盯得雙眼酸痛,過了好半天,才想起用手指在地上劃字,讓那人把耳塞取下,卻見羽俊秀的面容上閃過一絲殘酷的笑意,忽然抬起手來,讓他看清了手中那柄小巧精致的折刀,刀鋒上還有血。那是他自己的血。原來也是紅的。那人盯著他,眼里全是恨意,切齒道:“不要以為你還可以擺布我,像你這種人,根本就不該活在這世上!”那聲音聽起來遙遠而不真實,那柄向他脖頸上刺來的折刀似乎也不真實,他覺得自己仍在夢里沒有醒來,一切都變得異常緩慢。那柄刀刺入、拔出,自己脖頸間涌出來的血,青年臉上急劇變化的神情,失手墜地的折刀……他聽見自己似乎在大聲地叫喊,但那呼喊是無聲的。有人來過,而后離開。而他什么都不能阻止,不能挽回。滿眼仍是空虛的白,而后血漫過來,淹沒了他的世界。************************************血。帶著咸腥味的血充塞著整個空間,令人厭惡,卻又全然虛無。感覺那血腥氣向他的每一個毛孔滲透,一點一點地蠶食著他的血rou,象食人花美味地享受著自己的盤中餐。他感到自己正在分崩離析,消解在這一片血海之中,慢慢地被吸引進一個巨大的管道中去。管道的盡頭,是神秘而不可測知的死亡。他快死了。或者說,他已經(jīng)死了?很長一段時間,他分不清楚自己在哪里。難道這就是地獄么?絕對的安靜,絕對的虛無,碰觸不到任何東西,也感覺不到自己和身外的一切有任何聯(lián)系。他忍不住自嘲地撇嘴,那和人間也沒有什么不同呢。像他這樣的人,到哪里都是同樣的孤單。但仍然有些不忿,有些惦念。為什么那人就是不肯聽他說話?為什么就看不出,他當時并沒有傷害他的意思?在那人的心里,他就那么可惡可怕么?三年的時間,就是捂一塊石頭也捂熱了,難道竟不能在那人的心里,留下一點點依戀和牽掛?他至為珍惜、不惜拼盡余生換來的三年相聚,也許在那人眼中,只是充滿了羞恥、屈辱,甚至恨不得一筆抹去的記憶吧?不知道再過幾年,會不會就干脆把他忘記。一想到這里,他就恨到全身發(fā)抖。不甘心。不舍得。雖然已經(jīng)竭盡全力在那人的生命里留下無數(shù)記號,但總是覺得不夠。人總是善變而善忘的動物,當初他可以用催眠來讓那人忘記清孝,說不定對方會比他還做得徹底,完完全全地抹掉有關(guān)他的記憶。就連脖頸上的項圈都取下來了呢,還整了容,徹底當沒這回事一樣。就算再有心理準備,事到臨頭,還是不能不恨。恨到極處,忍不住一陣嗆咳,噴出來的點點血沫讓他驚訝地意識到:原來自己還活著。是的,活著。如果不是還活著,他感覺不到痛苦。身上被人戳了七八個透明窟窿的滋味,就算他再能隱忍,也有些吃不消。他試著動了動,手指劃過身體的感覺,冰冷而木然。一點一點地挪動,這樣輕微的移動還是會痛到吸氣,可是一吸氣就會更加痛不可擋,但卻發(fā)不出什么聲音。喉嚨應(yīng)該是被割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