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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沒有穿過任何衣物了。他再次環(huán)視四周,陽光、青草、古舊的木門、淺色的衣物……然后閉上了眼睛。很久很久以前,他似乎見過同樣的情景。天也是那么藍,藍得像一塊透明的藍玻璃。草坪也是這么翠綠鮮亮,一道門隔開了兩個世界。門的內(nèi)外,就是他的前世與今生。而門是敞開著的,主人給了他選擇的權(quán)利。他張開眼睛,自己仍在門廳里。前面是個鞋柜,柜上擺放著一盆天竺葵,油亮的葉子上有些深色的斑紋。不,不是這樣的。不應(yīng)該是鞋柜,而是個小茶幾。茶幾上擺放著一套衣褲,是棉質(zhì)的,摸上去手感很好。衣褲是他的尺寸,連內(nèi)衣都齊全,是主人為他挑選的。而茶幾下面的地板上擺放著他的項圈和鐐銬。那一次他選擇了留下。主人走過來,皮鞭輕輕地打在他身上,明明是疼的,卻奇特地感到安心。然后他被擁進了一個溫暖的懷里,飄入鼻端的,是松針的淡淡清香。他就那樣依靠在主人身上,看著陽光一寸一寸自窗口走過。或者是當(dāng)時的氣氛實在太好,他以為他會和主人這樣永遠永遠地依偎下去。但主人捧起他的臉,告訴他,需要帶他去見一個人……他陡然心悸,那回憶是如此不堪,就算是在這個陽光燦爛的夏日依然能讓他遍體生寒,每一根汗毛都豎了起來。他拼命地往那溫暖的懷抱里躲,那熟悉的氣味讓他安心。仿佛察覺到他的不安,一只大手輕輕地撫摸上他的肩頭。噩夢退走了,心慢慢平靜下來,他這才意識到,抱住他的不是主人,而是清孝。但依然能讓他倚靠。被那人抱住的感覺是如此熟悉,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就曾經(jīng)這么蜷縮在那人的懷里,感受著那人的氣息。“跟我一起出去,好嗎?”那人又重復(fù)了一遍,聲音帶著點猶疑,一點點不確定和不自信,讓他心疼。他抬起頭看著那人的眉眼,真切無誤地看到了那眼里的憐惜和深情。上一次他選擇了留下,這一次他可以選擇出去嗎?一旦走出去,他還能回來嗎?“那你要陪著我。”他猶猶豫豫地道。“那當(dāng)然,我一定會陪著你,一刻也不離開。”那聲音里的狂喜簡直遮掩不住,他不覺笑了,看著門外的風(fēng)景。陽光和青草的氣息輕輕摩擦著他的皮膚,漸漸滲透進他的身體里。有風(fēng)吹過,安靜地搖晃著黃紫相間的三色堇,每一朵花都在向他招手,仿佛邀請。不是不誘惑的。他情不自禁地握緊了清孝的手,確認似的看著那男子。那眼里的承諾讓他放心,反握住他的那只大手干燥而溫暖。這個人,不會傷害他。他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確信這一點。那人似乎很希望他能出去呢。他狡黠地笑了,眼光流轉(zhuǎn):“那我要你抱我,才肯出去。”想了想,他又補充一句:“我的腳很疼呢,膝蓋都破了。”清孝皺起眉頭,道:“偷懶可不行,這理由真不好。你應(yīng)該說,練習(xí)的時間都到了。”阿零立刻乖巧地改口:“練習(xí)的時間都到了。”清孝大笑,幫他穿上淡藍色的病號服。那是做手術(shù)時常穿的病號服,寬寬大大的,象多了兩個袖子的圍裙,細細的帶子系在后背。他記得上次自己掙扎的時候扯斷了兩根,領(lǐng)口也撕破了一個大口子,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補好了,針線居然很是不壞。他驚訝地抬頭看著清孝:“你補的?還不錯啊。”“那當(dāng)然。”清孝得意地挑眉,“你忘了,我十幾歲就離開家了……”“我忘了你是記不得了,記不得好多事情了……”他喃喃地道,神情有些黯然。看著不知所措的阿零,他隨即自己振作起精神,笑道:“不過沒關(guān)系,總之你知道我很能干就對了。修修補補我最拿手,什么東西我都能補好,可不只是衣服呢。”清孝笑著拿了一塊毯子往阿零身上一裹,將他抱起,邁過了前面的那道門。**********門前有兩三級臺階。下臺階的時候阿零明顯有些緊張,手緊緊抓住清孝的胳膊。清孝還給他一個微笑,抱著他走向草坪。陽光明亮而清澈,不象在屋里,空氣中總有些懸浮的粒子在飛舞。橡樹下木桌上的那幾只野鳥停止了啄食,有些好奇地注視著這里,跳了兩跳,但并沒有飛走。“感覺怎么樣?”清孝問道。這么溫柔而安穩(wěn)的風(fēng)景,應(yīng)該不會讓他害怕的吧?“嗯……風(fēng)好像稍微涼了一些。”他遲疑著道,并沒有立即松開手。清孝四處張望了一下,走到那叢三色堇旁邊,鋪好毯子,小心地放下他:“那在這里休息一會兒?讓我看看你的腿。”他有些局促不安,坐也不是,跪也不是,最后還是調(diào)整好姿勢坐下來,兩條長腿直直地擱在毯子上。清孝撩起他衣服的下擺,膝蓋上的傷已經(jīng)止住血了,邊緣微微發(fā)紅,破皮的部分有點臟臟的。灑水器正好轉(zhuǎn)了過來,光燦透亮的水珠灑在三色堇上。清孝掏出手絹,用水浸濕,輕輕地擦拭著他的傷口,帶來清涼的感覺。他慢慢安靜下來,悄悄吐出口氣。清孝給他擦拭著背后的擦傷,有點癢癢的,他忍不住咭的一聲笑出來。清孝也笑起來,呼的向傷口吹了口氣,道:“就這點小傷還大呼小叫,丟不丟人啊?”他笑著躲開,道:“我是很疼啊。”說這話的時候,他頭一偏,正好被轉(zhuǎn)過來的灑水器噴了一頭水。阿零驚叫一聲,發(fā)現(xiàn)是噴水龍頭,便放心地伸出手去接水玩,神情專注而快活。黑發(fā)上還沾著點點水珠,反射著夏日的陽光,閃爍著晶瑩。清孝屏住呼吸,看著那雙年輕而又滄桑的眼睛。那是阿零,清孝非常清楚地知道這一點。真正的小羽絕少在他面前撒嬌,好吧,是從來沒有在他面前撒過嬌。那是個過于堅強倔強的男子,什么事情都習(xí)慣了自己一個人抗。也只有在主體意識被壓抑的情況下,才會暴露出渴望溫情的一面吧。“阿零就是羽!”“你真的了解淺見羽么?你怎么知道他在內(nèi)心深處不想人幫他承擔(dān)?你怎么知道他沒有脆弱的一面,渴望依戀別人,渴望徹底放下?”是的,現(xiàn)在他開始意識到,他對于小羽還是了解得太少了。雖然也有諸多不如意,但備受父母呵護、從來不缺乏愛的清孝,無法真正了解一個私生子的痛苦。但他還是可以想象,會逼著一個少年連夜離開故鄉(xiāng)、來到人生地不熟的東京發(fā)展,背后會有多少艱辛。被自己尊敬的養(yǎng)父和老師□,又會帶來多么深重的傷痛。對于沒有童年的小羽來說,內(nèi)心深處一定很希望能找到一個人可以讓他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