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不要以為阿福我好糊弄，笨是笨點，還不至于笨到這分上。

再怎么說，跟了老爺也三年了，要是連老爺喜歡了三年的人都沒發現，我不是成木頭了！

……明顯地轉移話題。

「阿福，你說你是寧城人？」老爺標準的閑聊語氣。

「嗯，我是在寧城長大的?！?/br>
「記得你說過，你沒去過京城是吧？真的假的？你口音里的京味很濃呢?！估^續閑聊，漫不經心的。

「我娘是京里嫁過來的，從小，爹就在有錢人家里做廚子，一年回來不到幾趟。我就跟著我娘，結果講起話來，就這樣了?！?/br>
「你爹也是廚子？那你的廚藝是家傳的咯？你爹娘還在寧城？」閑聊閑聊……

「我爹跟我娘，三年前就過世了。后來我就一個人出來闖闖。」

靜了一會。

「三年前啊？就是鬧了很大旱災的那年吧？」打了個哈欠，繼續閑聊。

看老爺打哈欠，我也忍不住打了個哈欠，難得有這么好的太陽，我也有點困了……

「是啊。那年旱得厲害，路上塵土有三尺厚，一踩一個坑。滿天飛的都是黃土……」

糟了！完蛋了！

那年就京城大旱，舉國上下風調雨順、國泰民安，京城謠言紛紛而起，說天神震怒，是明示皇上退位讓賢。

結果后來，聽說皇上唯一的弟弟，被貶出京城了。

狐貍老爺！套我話，jian詐……

不看老爺得意的狐貍臉，我裝作若無其事狀，繼續閑話家常。

「那年旱得真厲害，到處都是瘟疫，死了好多人。」

當然是在京城，而且死的都是貧民和乞丐。

「是啊。」嘆了口氣，老爺嘴角微微抽動，好像抽筋了……

……我當做沒看見。

「老爺，其實，你是在戲弄我吧？」

說起來是個問句，但語氣卻是肯定的。

知道我酷愛美酒，就拿美酒當誘餌，誘惑我自己跳到坑里面去！好卑鄙的狐貍老爺！

老爺驚奇似地看著我，好像才第一次看到我一般。「阿福，怎么突然發現你變聰明了呢！」

提起食盒，我轉身就走。

當我真是沒脾氣的棉花??？

怎么走不動？

低頭一看，被拉住了。

老爺的手正搭在我的手腕上。

「唉——」

……嘆什么氣啊？該嘆氣的是我吧？

「阿福，你不但變聰明了，連脾氣也變大了呢……」尾音拖得長長的，還帶著嘆息似的氣音。

肚子里淡淡的火燃燒起來，不是很激烈的情緒，但對很不會生氣的我來說，已經是很不得了了。

即使看我阿福生平沒什么大起大落的情緒，但也不代表我阿福很好戲弄吧，又不是寵物！

這次無論如何也要生氣一下，給老爺看看。

看現在的趨勢，老爺戲弄我的次數正在逐漸遞增。

再不想辦法，鐵定被老爺當寵物養了，跟老爺養的那只波斯來的長毛貓一樣，老是拿著魚逗它，又不給它吃！

打定了主意，我不管老爺拉著的手，用力往前走。老爺是坐著的，我是站著的。怎么說，要掙開還是比較容易的吧？

我忘了，老爺的功夫不是一般的厲害，手腕鐵定紅了……

我知道手腕紅了，但是老爺啊，不用這樣摸來摸去的提醒我吧！

「唉——真的這么著急地想回去嗎？」裝模作樣的聲音，「那我就不攔你了。你回去吧?！?/br>
我也想回去啊，如果老爺把手放開的話……

既然都說要讓我回去，那就先把手放開?。?/br>
一邊說著偽善的話，一邊牽著我的手腕不放，還不時摸上捏上幾把的老爺，繼續說著相反的話：「怎么，其實廚房里沒什么事情忙吧？所以還想跟我聊聊天？」

才不想跟老爺聊天！不知道又會被套出什么話來……

「這樣就最好了嘛！我剛才還想著——不如我們小酌幾杯好了，難得美酒佳日，讓大廚房弄幾個點心過來下酒……」

酒！

我立即轉身，正對上老爺戲謔的臉。

又耍我，真的生氣了。

只要牽扯到美酒，理智就會立即飛走，身體的本能接管一切行動……

嘴巴扁著，臉頰鼓得胖胖的。既然不能甩手就走，也只能用表情來告訴老爺——

哼！

阿福我——生氣了！

……怎么景色一直在變？

專心生氣的我回過神來才發現，一直被老爺拉著走，手里還拿著提盒。

惘春亭就在老爺住的碧梧院里，沒一會，便到了老爺的臥房前。老爺走上臺階，推開房間門，一邊把我拉進去。

好久沒來老爺的院子了。

不過，我只是個廚子，除了布菜，一般也不會過來的吧，再說，老爺又老是到處窩在奇怪的地方用膳……

想起來也奇怪，一般人家的廚子，不會跟個丫鬟一樣拿著食盒，給老爺送膳食的吧？

何況，每次用膳的時間到的時候，陳伯都會出現在廚房的門口，按照常理看的話，陳伯帶著膳食給老爺送去，應該更加合理才對。

更加奇怪的是，老爺幾乎從來不在外面用膳，三年來，真的如他所說的，只吃我煮的家常菜，即使有酒席推辭不得……

對了！一般人家不會老是帶著廚子，去參加酒席吧？

難怪，每次跟老爺去客人家里，總有人拿著奇怪又曖昧的眼光看我，百思不得其解，現在終于知道了，原來是這樣！

有個饕餮一樣的老爺，還真是廚子的辛苦呢……

一神游就會忘了自己在哪里，這可以算是我最大的缺點了吧？更糟糕的是，我偏偏還很容易神游。

于是，就在我腦袋里想著亂七八糟的東西的時候，老爺已經把我牽到紅木鑲山水大理石的桌子前坐下了。

老爺拿出一個很不起眼的粗陶壇子。壇子的外面，還有著干涸的泥土的痕跡。我一眼看去，立即就激動起來——

就是它！女兒紅！

老爺拿手輕輕地在壇子上敲了一下——看起來真的是輕輕地敲——壇子上厚厚的酒泥，便沿著中間裂開一條縫隙，從兩邊掉了下來。

由此可見，老爺的力氣有多大！汗……

輕輕地剝開油紙，一股濃郁的香氣撲鼻而來，不愧是久藏的女兒紅。

剛才喝了二十年的花雕，現在又能喝到五十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