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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了迎面飛來的一份宣紙,手腕翻轉,幾下回轉之間就把接二連三砸來的毛筆、硯臺、徽墨等物都兜住了,只是宣紙薄弱,因此他也只是阻了一阻,沒能把那些東西全都兜攬住,只聽得砰咚幾聲悶響,那些東西就穿透了宣紙摔落在地,硯臺被磕破了一個角,徽墨更是干脆斷成了兩截,飛濺出不少墨汁。 “哎呀,”伴隨著沈令月的一聲驚呼,何柒與方蕪伸出的手都僵在了半空,“表哥,這上面的墨跡濺到你的衣擺上了。” 謝初:……這重點抓的也真是好。 “沒事。”他瞥了一眼衣袍下擺,不在意道,“反正也不是我自己洗。” 沈令月就彎眼一笑。 “姑娘,”方蕪趁機上前一步,靠近沈令月道,“此處混亂不堪,很容易就會傷到姑娘,還是快些遠離此地——” 話還沒說完,就有一個青年男子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中氣十足,壓過了大部分的爭吵之聲:“各位兄臺,各位弟兄,大家都安靜下來,且聽在下一言!繼續再這樣吵下去也于事無補,各位兄臺既然對這一首的品第有所爭執,那就該好好商量,如此七嘴八舌地爭吵,就算吵到天黑也是無法下定論的!不如安靜下來,冷靜地聽顧大人一言,也許顧大人就看出了我們看不出的缺點呢。” 這倒是個明白人。沈令月心道,循聲望去,就見一名書生正在那邊安撫著爭執不休的兩方人馬,雖然膚色較之常人要有些暗黃,卻是五官端正,看著就是一個為人正直的端方君子。 謝初皺著眉看向他:“他誰啊?” 有人發出了一樣的疑問:“你誰啊?這么大言不慚地就說這首作的不好,就算你想拍人家馬屁,也用不著這么上趕著呀,糊弄誰呢。” 眾人隨著他的話發出一陣譏笑之聲,那青年男子也不生氣,微笑著向那藍袍書生作了一揖,道:“在下豫州談承宣,此首正是在下拙作,讓兄臺見笑了。” 那藍袍書生有些不敢置信,又問了一遍,在確定他真的是的作者后罵道:“你是不是有病?我們是在幫你,怎么你卻反倒幫著其他人說起話來?姓談的,你還是不是我們南方學子?是不是南方人?” “在下籍貫豫州,自然是南方人。”談承宣道,“承蒙兄臺欣賞此篇拙作,小弟感激不盡,只是顧大人未必沒有道理,還請大家都聽顧大人一言,以免為此篇拙作傷了和氣。” 他說著就走上前,恭敬地對顧審言作了一揖:“學生談承宣見過顧大人。顧大人,并非學生自滿,只是學生私以為此賦并無大錯,諸位兄臺也都以為是,對于這乙等中評的品第,學生也有所疑惑,還請顧大人指點一二,也好讓我等心服口服。” 方才兩方人馬混戰,雖然到后面發展到了互扔東西的地步,但這些都只針對在場的書生,畢竟顧審言等人可是陛下欽點的集賢殿院學士修官,他們還不敢往他們身上砸東西,因此饒是處于混亂中心,顧審言也依舊氣度不改,他甚至沒有像沈令月剛才那樣被波及到過,聽聞此言,他垂眸瞥了一眼手中的宣紙,淡聲道:“此賦的確辭藻華麗、行文流暢,可卻只是中規中矩,不夠出彩,以無鹽喻雪,雖討巧,到底不夠別出心裁。” “承宣受教。”談承宣點點頭,開口欲說些什么,卻又有一人打斷他,上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對他道,“談老二你先下去,你就會受教受教,連被人看低了還只會說這兩個字,真是給我們豫州人丟臉。” 他硬是把談承宣擠到了身后,帶著幾分傲慢的態度對顧審言行了一禮,道:“學生豫州費和亮,見過顧大人。” “你姓費?”柳明輕咦一聲,“莫非你和豫州刺史是親戚?” “家父正是豫州刺史。”費和亮道,又看向顧審言,“此賦我也看了,的確中規中矩,不夠出彩,但除此之外別無缺點,甲等中上不敢妄論,但甲等下品總該有的,若大人依舊以為此賦只能得乙等中品,還請大人為我等解惑。” 顧審言道:“若論甲等,尚缺三分靈氣。” “不錯,若以詩會論,此賦不夠靈動飄逸,不可堪稱甲等。”柳明在一邊道,“若合春闈制,此賦雖然辭藻頗多,卻是用力過猛,有連篇累牘之嫌,也不可堪稱甲等。” 費和亮微微點頭:“那好,既然——” 他的話被一聲冷哼打斷:“顧大人這般厲害,不若自己也來作賦一首,也好讓我們這些鄉下人見識一下甲等辭賦該有的樣子。” 顧審言抬手阻止了意欲和那人辯論的柳明,搖頭一笑想要拒絕,可就在他抬起頭時,卻意外望見了站在人群之外的沈令月,那蒙著面紗的嬌妍少女正睜著一雙杏眼望著這里,眼中閃爍著期待與興奮的光芒。 對上他的視線,沈令月連忙點頭,示意他答應這個要求。 顧審言薄唇輕抿,微笑著張口欲言,可就在下一刻,他的目光掃過了沈令月身后的玄衣少年,頓時話音一頓,垂下了眸。 片刻后,他重新抬起頭,面向眾人:“既如此,那顧某就獻丑了。” 沈令月在心里暗暗地叫了聲好。 其他人或許不清楚,但她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顧審言其人不僅文采一流,閱覽他的詩作能夠感受到一種恣意之美,就連看他揮毫潑墨也是一種欣賞,猶如美人入畫。長安多才子不假,可像他這般,立如芝蘭玉樹、笑若朗月入懷的也就只有他一個,加之方才那群書生對他的質疑也實在過分,沈令月心中不忿,有心想讓顧審言露一手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見他如愿答應了要求,不由得大為歡喜。 “顧兄,你……”柳明欲言又止,但最終無奈地搖了搖頭,說了一聲隨你,就叫掌柜的過來重新拿了一份筆墨紙硯過來,又收拾了一下因為眾人互砸而變得一團亂的長桌,就鋪開了一份宣紙,往邊上走了走,給顧審言讓出地方來。 顯然,那群書生也不是個個都對顧審言不滿的,更多的人對其心懷仰慕,見他提筆沾墨,都一個個露出期待的神情來,卯足了勁往他身邊湊。好在他們還有些分寸,知道不可太過靠近,便在他周身幾尺之外站著,一個個地屏息凝神,等待著又一份大作問世。 謝初看著這幅陣仗搖了搖頭:“你說這顧審言心里在想什么呢,這些烏合之眾哪里需要理會,晾著就行了,他干什么要自降身價——”他邊說邊往旁邊看了一眼,卻不想并沒有看見那一抹意料之中的倩影,不由得望著空空如也的身側頓住了。 ……那三公主她人呢? 再一望,卻見沈令月已經在兩名女衛的護衛下進入了那一群書生之中,正立在顧審言身旁滿臉期待地看著他。 謝初的神情就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