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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不僅僅是病?” 他看著她,遲疑道:“你這么問,是不是疑心貴妃?” “……她是離皇上最近的人,日日陪伴著他。” “我想想辦法,讓人去查探一下。” “嗯。” 一時沉默。 小亭外,雪漸漸下得大了,在無盡的夜空中悠悠飄落,填滿了屋瓦間的縫隙,覆蓋了蓮花形的石制燈臺。 院里原就有些積雪,青辰沒讓下人打掃,想留些過年的氣氛。廊下的紅縐紗燈籠發出淡淡的光,將這些雪照得晶瑩剔透。 陸慎云忽而問:“你是不是還在為宋越擔心?” 她不想騙他,點了點頭。 “我會盡力的,你不要擔心。”淡淡的聲音,落在清冷的夜空里。 她卻是搖搖頭,“不要再把你也牽扯進來了。那件事本就復雜,已經連累了很多人。眼下形勢那么亂,朝廷正是用人的時候,假若白蓮教和蜀王真的打過來了,京城守衛勢必還有一場硬仗,你還要保衛皇城的安全。” 他靜默地看著飄雪,一言不發,鋒薄的唇抿了下,看起來滿腹心事。 淡淡月色中,他的身子健碩而修長,衣袍被風吹得不停翻飛。那張俊逸的側臉,如琢如磨,仿佛是鐫刻在了這風雪深夜中。 “形勢比我們想的還嚴重,是嗎?”青辰感覺到了,他比平時更加寡言少語,“大明如今只有三十萬軍隊,一半都在北疆抵御韃靼和瓦剌,輕易動彈不得。藍嘆才回京城幾天,就又匆匆趕回去了。還有幾萬軍隊集中在福建沿海,看著倭寇,一刻也不能松懈。可是打云南過來的白蓮教就有六七萬人,還不算分布在其他地方的,蜀王屯了多少兵也還不知道……若是真的有一天決戰京城,我們還有多少人能迎戰?” 話音落,他轉過頭看她,瞳孔漆黑如同今夜的夜空。 青辰也回看他,她忽然間覺得,身為大明第一武將,皇帝近衛,錦衣衛指揮使,他身上的擔子從來就不比他們這些文官的輕。 他將要直面的是戰火硝煙,是鮮血淋漓,是為了權利殺紅了眼的敵人,是一個個倒在血泊里的戰友。而他不過也只是個平凡的人,他有什么呢? 他只有一把繡春刀,和自己的血rou之軀。 只是這些,他從來也不說。 她忽然想起了初見他的時候。他中毒都要死了,渾身脫力,氣若游絲,可為他取箭的時候,他卻哼都不哼一聲,剛毅,堅韌,頑強,沉默內斂卻又鐵骨錚錚。 靜靜地對視了一會兒,陸慎云走過來,垂頭看她,扯了個他并不擅長的微笑,“沒那么嚴重。” “今年是年三十。”他的聲音有點沙啞,“……我們不說這些了。” 青辰還沒有說話,就看他步出了亭子,走到了積雪的旁邊。黑靴踏上積雪,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他蹲下身子,雙手插進那堆冰冷的白雪,捧起一抔,握緊,拍實。玄色的身影半跪在潔白的積雪旁,在朦朧的雪夜中,如一頭矯捷幽雅的黑豹。 “你要做什么?”風吹來,青辰緊了緊身后的披風。 “給你堆個雪人。”他自顧忙活,沒有回頭。 青辰心頭微微一動,抿了抿嘴道:“……雪都下大了,太冷。你快回來吧。” 沉穩的男聲卻傳來,“我不冷。” “那我幫你。”她說著,站了起來。 “坐著!”他卻很快回。 她沒有聽他的,往前又走了兩步。他終是回過頭來,看著她,又說了一遍,“坐著。等我。” 簡潔有力,不容反駁。與他相處了這么久,青辰倒是第一次聽見他“命令”自己。 她只好退了回去,坐下,看著一個雪球在他手下初現雛形,“指揮使大人,你是在命令我嗎?” 他沒有回答,只是背對著她,從懷里掏出一塊什么東西,很快塞到了雪人的肚子里。沒有叫她看見。 過了一會兒,見他還是不吭聲,她又問:“陸大人,我要是不聽你的話,你會把我抓到鎮撫司的詔獄里面去嗎?” 他以背影嘟囔了一句,“等我,就快好了。” 雖然倉促,但他還是很認真地堆好了雪人,在她迫不及待地上前去看的時候,他在做最后的休整——揀了兩塊大小一樣的石頭,做了它的眼睛,又折了兩根樹枝,做它的手。 他沒有戴手套,一雙手被凍得紅通通的,高大的身子落滿了雪。 見她走過來了,他立刻為她拉上了身后的風帽,緊了緊披風。 “做好了?”青辰問,探頭去看他的身后。 他點了點頭,側開身子,展示給她看。 她看著他的精心“杰作”,伸出手去摸了摸圓滾滾的雪人腦袋,輕笑道:“憨憨的,跟你一樣。” 呆萌爆了。 “它怎么沒有嘴巴啊?”她留意到。 果然是出自他的手,不善言辭的人,連堆的雪人都沒有嘴巴。 陸慎云沒有說話,只是又伸出被凍得通紅的手,在雪人的臉上,慢慢劃了一道上翹的弧線。 “它在等你走近,”他說,“只對你一個人笑。” 她看著他,仿佛能透過他漆黑的眼眸,一直看到他的心底。他向著她大敞著心門,那里面,滿滿是這個鐵漢子藏下的細膩和柔情。 她吸了吸鼻子,一下牽住他冰涼的手,拽著他走,“到屋里去喝點熱茶,給你暖暖手。” 不會說話的人突然說出的話卻讓她措手不及,本就薄弱的淚腺好像又在蠢蠢欲動。這個雪人,真的再看不得。 陸慎云沒有說話,只是順從地跟著她走,邊走,邊回頭看那個雪人。 圓滾滾的身體,把那塊東西完全包裹住了,沒有露出一絲破綻。 等過些日子,雪化了,她就會看到了。 * 大明開國元年,陸家作為開國功勛,曾獲□□皇帝欽賜了一塊鐵牌子。 其上記載了陸家的功績,并以金錯之。鐵牌子分為左右兩塊,左半頒給功臣,右半收藏于內廷府庫,用時則將兩塊左右勘合,以作為憑據。 這塊鐵牌陸家世代相傳,到了這一輩,傳給了陸慎云。 其上以金楷書錄了一行字:無論獲罪如何,皆可免死。 故,這塊鐵牌又稱“金書鐵券”。 民間稱其:免死金牌。 第164章 與此同時,大理寺牢獄。 牢獄里陰冷潮濕, 在這寒冬臘月里, 宋越的床鋪只是在地上鋪了層干草, 和一張薄褥、一張薄被。墻角點了個小爐子,爐火也暗得快滅了。 這已經是大理寺卿關照的結果了。奈何天寒地凍, 在毫無陽光的陰冷牢獄里, 冷的感覺早就穿透了被褥、衣裳。 宋越被關進來已經半個多月了,在這牢獄里,每一天都比上一天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