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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嘴上雖是被攔著了,可青辰的心思卻早已不受控制。 前朝有一段傳聞,是關(guān)于李貴妃和張首輔,相傳兩人暗生情愫,彼此心有所屬……在這重重宮墻圍著的紫禁城里,他們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雙雙犯禁…… 一個念頭在青辰心中晃過,他疏遠(yuǎn)自己,趕她去云南,莫不就是因為鄭貴妃。 鄭貴妃生得國色天香,千嬌百媚,跟自己這個不男不女比起來,那真是云泥之別。宋越再是清心寡欲,到底也是個尋常男子,有七情六欲。他喜歡上鄭貴妃,一點也不奇怪。 可那到底是鄭貴妃啊,她是皇上的女人,是這大明朝后宮的第一人……要是皇上知道了,他怎么辦? 青辰不敢想,只覺得喉嚨好像哽著,心里卻不停泛著酸,說不出的難受。 陸慎云見狀,為她添了點熱茶,“喝點水。” 他向來是不會安慰人的,尤其還有別人在,知道她難受卻束手無策,于是心里也難受了。 “謝謝。”青辰有些麻木地道了聲,然后端起茶來喝了一口。 幸好是錦衣衛(wèi),幸好是陸慎云和黃瑜,幸好這兩人不是徐黨,也不是那些心懷惡意的人。如果是被那些人看見了,她不敢想象后果…… “二位大人,”青辰有些艱難地開口,“老師他不是那種人。此事可否……” “你放心吧。”陸慎云道,“此事并無憑據(jù),也許是黃大人昨夜眼花,看錯了。不會再有其他人知道。” 黃瑜看了看陸慎云,又看了看青辰,他自然知道陸慎云做什么都是為了沈青辰,作為兄弟,他自然會幫他。 “對,對,沈大人。可能是我眼花,看錯了。你放心。” “謝謝。”青辰點了點頭,將帶來的銀子擱到桌上,對陸慎云道,“我……來還你宅子的銀子。你收下,我就先走了。” 陸慎云沉默地看著那包銀子,又看著她的背影一點點消失在眼前,沒有說話,也沒有追。 他明白,她現(xiàn)在需要一點屬于自己的時間和空間。 而他自己,也需要。 * 是夜,青辰躺在床上,在腦海里做了很多假設(shè)。 作為大明朝絕頂聰明的第一才子,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跟鄭貴妃在一起是自斷前程。他那么愛百姓,那么為社稷著想,怎么可能會被兒女私情所耽誤…… 可黃瑜看到的的確如此,一個男人,一個女人,深夜在客棧私會。莫不是他所有的聰明在鄭貴妃面前都已化為烏有,他已經(jīng)無法控制自己,明知道沒有退路也要飛蛾撲火,不死不休……假若真的如此,那他對鄭貴妃的感情,該是多么多么的深。 或者說,這便是情不自禁……是愛極了,愛慘了…… 想到這里,青辰只覺得心里一陣尖銳的疼痛。 從上大學(xué)的時候開始,她在書本上認(rèn)識了他,幾年間瘋狂地尋找關(guān)于他的史料,到穿越后,做了他的學(xué)生,與他相識、相知,再到相戀。如此幸運,很多時候,她都覺得自己是活在夢里…… 然而今時今日,夢終于要醒了。 那個金鑾殿上清舉的才子,內(nèi)閣最年輕有為的閣老,翰林院講臺上充滿魅力的老師,喜歡的人是鄭貴妃。 黑夜中,青辰的眼角淌下了一滴淚,她忍不住,輕輕地喊了一聲,“老師……” * 天亮了。 胡思亂想了一夜后,青辰起身洗漱,換上了官袍。 總歸,她還是要回到白天,回到屬于她的正常的生活。 到了下午,司務(wù)來請她,說是內(nèi)閣那邊召集六部開會。戶部尚書今日不在朝中,她照例代替他去了。 到了內(nèi)閣,只見宋越坐在上首的位置,其他兩個閣老依次排座,首輔徐延不在。六部之中,只她到的最早,便跟閣老們一一見了禮,找到戶部的位置坐下。 宋越在忙著寫什么,聽到她的見禮之聲,只“嗯”了一聲,并未抬頭。 人到齊后,他先大致講了一下今日要議之事,“今日召各位來,是要聽一下各部近期的新政執(zhí)行情況,內(nèi)閣好制定下一步的方略。兵部的馬政,吏部的京察……最后是,戶部的糧政……” 說到這里,他往戶部的位置上看了一眼,青辰霎時對上他的目光,不由微微低下頭。 他看起來沒有什么異常,仍舊是那副淡泊從容,清貴端凝的樣子,好像還并不知道前夜的行蹤已泄露。 等青辰將指導(dǎo)各省提高糧食畝產(chǎn)的具體情況匯報完了,他也沒有說什么,只點了下頭。 散會的時候,天已經(jīng)快黑了,也到了散值的點。 今日的天空有些陰沉,看樣子是又快要下雨了。 青辰才出了內(nèi)閣值房,便被刑部侍郎拉著說了會話。她與他站著說了一會兒,便見宋越從屋里走了出來。 他看到他們兩人在說話,只往他們這邊看了一眼,就徑直走了。背影高挑而清肅,就是顯得有些冷漠。 刑部侍郎談興頗高,好像是有說不完的話。青辰看著那越走越遠(yuǎn)的背影,不由有些焦急,忍不住告辭道:“抱歉周大人,我這廂還有些急事要辦,要不明日我再到刑部找大人吧。” 說罷,她便提了袍子,加快腳步去追宋越。 為什么要這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只覺得好像有很多話,今日非說不可。尤其,想與他單獨見個面。 烏云在天邊翻滾,遠(yuǎn)處響了聲悶雷。 青辰出宮門的時候,雨滴恰好落了下來。 宋越正揭了車簾,欲上馬車。她站在他身后,喚了一聲:“宋閣老。” 他聽到聲音,停住了動作,往她的方向看了過來,“是你叫我?” 青辰點了點頭,以衣袖遮著頭小跑到他身邊,“能上老師的馬車嗎?” 雨聲在耳邊簌簌,宋越很快點了下頭,“上來吧。” 上了車后,青辰以衣袖擦了擦臉上的雨水。 擦完后,她忽然想到,兩年前她還是庶吉士的時候,也是這樣坐在他的馬車?yán)铮迅觳才e到她面前,讓她用他的袖子擦臉。 然而今時今日,他只是沉默地坐著。 “有事嗎?”宋越側(cè)過頭問,“方才所議之事,你可是有其他看法?” 青辰搖了搖頭,“不是……” “若有異議,大可以說出來,無妨。” “我找老師,不是公事……” 他的眼梢微微一抬,然后定定地看著她,“說吧。” “……”她試著張了一下嘴,卻是一時不知該怎么說,嘴唇翕張了兩下,又沉默了。 宋越也沒有再問,只靜靜坐著,等著她開口。 馬車就這么駛了一段,這一段,只有雨聲。 雨越下越大了,密密麻麻地到在車頂上,車轱轆碾過水坑,濺起很高的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