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68
屋,拱手給韓沅疏行禮,“沈青辰見過大人。”禮畢后抬起頭,被眼前的情景驚了一下。 韓沅疏坐在桌前,身著鷺鷥補子冬袍,鬢角梳得一絲不茍,一張略帶懷疑的臉上眉眼俊逸,鼻梁高挺。端的是好一個意氣風發的秀美青年,能引無數姑娘競折腰。 可在他那一張書案上,亂七八糟的書冊堆積如山,用壞了的幾支毛筆胡亂攤在桌角,青瓷筆洗里的水也不知多久沒有換過,竟比墨還濃,兩只寬袖的袖口上都是斑斑點點的墨跡。 地板上,到處都是被揉皺了的紙張,還有一只打碎了的蓋碗碎片,一灘很大的茶漬還未全干,黑乎乎的茶葉灑了滿地都是。在一地狼藉里,竟還有一只不知從哪里來的草鞋…… 這一整間屋里,只有他的臉是干凈的。 韓沅疏顯然是看出了她的想法,隨意揮了揮桌上的紙團,擰著俊眉道:“本大人忙的很,沒功夫拘這些小節,你有什么事就快說。” “是,大人。關于修堤的事,在下有幾個疑問想求證,是以明日想向大人告一天假,去懷柔縣看堤壩。”不實地勘察,所有的想法都是紙上談兵。 韓沅疏望著眼前俊秀而溫和的庶常,揚了揚眉道:“這么冷的天,人們凍得連門都不想出,你要去看堤壩?” “這么冷的天,大人為了堤壩的事犯愁,不是也忘了在這屋里置爐子嗎?”青辰不緊不慢道,“在下查了資料,懷柔縣歷年最早的汛期是在三月,河水很快就要結冰了,能用來修堤的時間已不多,所以在下想早點去看看。” 韓沅疏聽著,擱下手中的筆,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去年的殿試,你考了多少名?” 青辰愣了一下,低頭回道,“回大人,第四名。” 他瞇著眼看她,“喲,傳臚啊。我可是連舉人都沒考上。” 青辰:“……” “滾蛋。考得越好,越是廢物。” 第48章 青辰還想再說些什么, 韓沅疏卻已垂頭落字,“快滾。” 他不同意, 她也只好先拜別出了門。 大約是自己資料看得還不夠仔細,所以才打動不了他,她需要再準備得充分一下,想辦法說服他。這般想著, 青辰便又去尋司務借了幾本書。 臨走的時候, 她順便提醒了司務,該給韓沅疏置個爐子。 司務很快便將燒好的爐子端進了韓沅疏的房里。 “韓大人這幾日也不讓我們進屋,下官也疏忽了, 忘了大人這還沒有爐子。”司務邊撥著炭火邊道,“幸得那沈青辰提醒了一句。” 聽見這個名字, 韓沅疏眉頭微皺, 停下筆自顧道:“那日被本官罵了,他心里不服,妄想證明他的本事給我看。他有本事嗎他……” 說著, 斜眼睨了下燃起的爐子, 不屑道:“要有, 只怕也是拍馬的本事。” * 沈青辰抱著書冊回到觀政的號房, 屋里只有顧少恒在, 徐斯臨不知哪里去了。 簾子揭起的時候, 一股冷風灌進屋里,叫顧少恒打了個激靈,“看你的模樣……韓大人沒同意?” 青辰點點頭, “嗯。” “可是又將你罵了一通?” “嗯。” “那個怪人!” “少恒,”青辰提醒道,“小聲一點。” 顧少恒來了性質,脫了圍領擱在一旁,興沖沖道:“你聽我說……” 韓沅疏出身江南大富之家,還是個嫡子,入京為官后的吃穿用度卻十分樸素,起初別人都以為他是故作清貧,后來才知道——他是真的窮。 早年間,他就以家財來修房子修寺廟修路,修好了就白讓人住,他又去修下一個。后來因為這些事與父親大吵了一架,他就再也沒有回過家,也不與家人往來,連指腹為婚的未婚妻都不要了,只身到了京城。機緣巧合之下,他遇到了宋越,彼時宋越任著吏部侍郎,就將他破格錄用為工部主事。 大明朝禮教森嚴,向來只有爹不認兒子的,他這當兒子倒不肯認爹,還是個有錢的爹,是真的怪。 更怪的是,這人火爆脾氣,經常口出污言穢語,還不顧及自己的形象。這人的邋遢是出名的,還曾傳到過皇帝的耳朵里。彼時司禮監傳皇上口諭,讓他注意點形象,至少官服別像囚服一樣吧。 他卻說:“誰說微臣的官袍臟,微臣以為微臣的官袍比許多大人的華服干凈得多了。” 下巴真的是又尖又硬,大約能與尚方寶劍磕一磕。 因為這種性格,他沒少得罪朝廷里的人。大家起先還跟他生氣,后來生氣都嫌多余,干脆就敬而遠之。孺子不可教也,于是徹底對他放棄治療。 聽著顧少恒的描述,青辰回想了一下,那人大約罵過她三個“閑人”,兩個“廢物”,數個“滾”。不過她還是覺得這人有點像某一種人物。 衣衫襤褸,率性而為,去留隨意,灑脫不羈……在那副落魄貴公子的外表下,倒有顆天不怕地不怕的磊落的心,里面裝的全是百姓。 像個俠士。 “在這朝廷里,‘不聽話’的人不多了,這韓沅疏能排上前三名。”顧少恒往隔扇上瞄了一眼,見徐斯臨還沒有回來,道,“工部秩序雖低,卻是有不少肥差,關鍵位置上怎么也得放自己的人,難得的是,徐閣老竟能容他留到現在。” 既是貪污一條龍,肯定各個環節都不能含糊。韓沅疏就像顆白子,擱在一堆黑子中間,卻始終沒有被吃掉,孤獨的小人被包圍了也不怕,還能張嘴就嘲諷…… “在他之前的工部主事,因不識時務,只出任不到兩個月就被……”顧少恒一臉“你懂的”的表情。 青辰點了點頭,目光不由落到了徐斯臨的書案上。 那上面是他的銀鼠圍領、狐皮暖耳、織錦手套和一套名貴的文房四寶,都是尋常人用不起的東西。 他姓徐,自小跟著徐延耳濡目染,以后要在仕途上大步前進,只怕也少不了依托徐黨。現在他還只是一條小溪,可他這條小溪,總有一天會匯入徐黨的大海。 因為他與他們生來就是一路的,這條路縱貫了他的一生,他沒有其他的路可走。 青辰想著,不由蹙了蹙眉頭。 “在想什么?”顧少恒見她出了神,問。 “我在想徐斯臨。” “他遲早也……” 正說著,徐斯臨就進來了,顧少恒立刻住了嘴。 徐斯臨進了門,見他們似乎是在說什么悄悄話,淡淡掃了一眼二人,便沉默地坐回了座位上。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顧少恒只能找話化解尷尬,“你到哪兒去了?一上午不見你。” “沒去哪。” 其實,徐斯臨剛才是找林陌和羅元浩去了。 這些日子,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