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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既然是為了做戲給別人看,那只將明湘帶走便是,為什么又留了信給我,讓我拿信去換人呢?” “因為他知道,你會來找我。”淡淡的聲音,落在涼涼的夜里。 青辰聽了一怔。 “你被尾隨的時候我出面了,你的事情我是知道的。所以他便猜測,你一定還會再來找我。他本來就是做給別人看的,并不打算要你交出什么信,等我為你出面去找他要人,他自然就會把人放了,這件事也就了結了。他達成了目的,又賣了我個人情,沒什么不好。” 怪不得他一開始就說,明湘無礙,原來這前后的因果,他早就想清楚了。青辰聽罷,感覺胸口有些悶悶的。朝廷水深,那位錦衣衛指揮使當真不是普通人,竟連她會做什么都猜到了。她頓時覺得有些背脊發涼,這種受人擺布的感覺很不好。 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青辰抬起頭來看了眼宋越,他正端起茶杯來輕輕啜了一口。 茶煙裊裊,氤氳了他的臉。煙散后,只見他的臉上凝了一層薄薄的光,耳畔可見細細的絨毛。成熟內斂,清貴端凝,多智近妖……他果然不愧是驚才絕艷的少年才子,十七歲便進金鑾殿的一甲榜眼,在這官場上歷經風暴的內閣次輔。打她初進書房才說了一句話,他似乎就已經看破了全局。 “明天你隨我去趟北鎮撫司,明湘就能出來了。” “謝謝老師……學生愧對老師。”自己這個做學生的,受可教導之恩還沒有機會回報,反倒還讓老師為自己賣了次人情。 “不用愧對我。你是我的學生,所有的困難,理當由我這個老師來幫你扛。” 青辰的心里微微一動。 這時,一更的暮鼓敲了三下。 “宵禁了。”宋越淡淡道,“你今日就歇在這里吧。” 沈青辰看了眼窗外的夜,幽散靜謐,淺月寥星。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會有點點燒腦嗎?后面的章節會有解釋的。精分作者寫完了這章腦仁疼,感覺要打醒自己,明明我是要寫蘇甜文啊!!后面加倍補回來~ 默念一百遍,蘇蘇蘇,甜甜甜,蘇蘇蘇,甜甜甜…… 第22章 她點點頭,“叨擾老師了。” 宋越回到書案前,垂下頭繼續忙他的政務,邊寫邊隨口問道:“我還要忙一會兒,讓管事先帶你到偏房歇息?” 內閣有五個閣員,里面就屬宋越最是年輕。首輔徐延自不必說,倚老賣老,只管那些觸及自己利益的事,另外兩個也都是五十多歲的人了,所以內閣很多事務就落到了宋越頭上。他很忙,朝廷上下皆知,但每每見他時還是那么清冷端凝,也不見案牘勞形的倦態,這個人大約是個天生的工作狂。 沈青辰今日經歷幾番波折,已經覺得有些疲倦,但是看老師還要忙政務,自己先睡不太好,便道:“老師,我不累。我留在這兒吧,若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我也可以為老師分擔一些……我會很安靜的,絕不會擾了老師。” 她說著,見燭火有些黯了下來,便起身去打開燈罩,挑了挑燈芯。 宋越抬眸看了她一眼,只見光潔的額頭,整齊的鬢角,白嫩的肌膚,細膩的腮頰,她的袍子有些寬,用衣帶松松地束著,平日被袖子擋著的腰側這下露了出來,看著極為纖細。大約,他用兩只手就能完全握住。 絕不打擾? 宋越輕輕吐了口氣,又低下頭繼續處理公文,一下筆,才發現剛才蘸了墨沒寫,現在筆上的墨竟干了,于是又去蘸了蘸墨。 過了一會兒,沈青辰又見宋越的杯子里空了,便取了小爐上熱著霽紅釉茶壺,到他桌前往他的杯子里倒熱茶。杯上立時裊娜生起一段茶煙,新茶入杯,水聲清泠泠的。 宋越忍不住微微側過頭,用余光看她,只見自己的學生正小心翼翼地端著茶壺,寬袖下露出一小節細細的手腕。倒完了茶,她就轉過身去,似乎是意識到倒茶聲太大了,腳步倒放得很輕很輕地在走。 他輕輕地搖了搖頭,叫住她:“你過來。” 程子衣下纖瘦的身影明顯頓了一下,她轉過身來,“老師可是有什么事吩咐我做嗎?” “茶壺放下,到我這兒來。”他說著,從筆山上挑了支筆。等她走過來,他把筆遞給她,“拿著。” 青辰雙手接過筆,打量了一番。筆頭是上好的白狼毫,很是柔軟細膩,筆斗那一小段是象牙,筆桿是用碧玉制成,上面還雕著青竹葉紋,十分精致通透。這筆很好看,就是有點重。 “困不困?”他問,俊目微睨她。 青辰捧著筆,不明所以地搖搖頭,“不困。” 宋越點點頭,拍了拍桌邊摞得很高的一沓文書道:“這些都是被徐閣老壓下的奏疏,時間長的有半年多了,短的也有一個月,這兩日才到了我這里票擬。將這百來份奏疏按日期給我擬一份清單,再列上上疏之人姓名、官職、事由,明天給我。” 百來份?沈青辰看了看那疊奏疏,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玉筆。 宋越的視線跟隨著她的目光,“你那支筆是用和田玉做的,要比其他的都重得多,正好適合練字。” “……” 他把書案俐落地收拾了一下,在側面給她辟出一小塊地方,“就在這里寫吧。”說完,他自己就坐到了書案后,背靠著舒服的扶手椅,再次埋頭于未擬好的文書。 沈青辰應了是,然后就自覺地搬來圓凳,在他身邊坐下。她不敢再說話擾他,開始一本本地閱看、整理奏章。 這一堆折子,既有六部三寺等中央行政機構的,也有各地方衙門遞上來的。所奏之事也包羅萬象,有破舊的,也有立新的,有收錢的,也有花錢的,有拍馬屁的,也有要請辭的。涉及的人員也十分廣泛,上至要祭天的皇帝,下至要收割的百姓,北邊有蒙古韃靼,南邊有東瀛倭寇。 光看這些折子,青辰已經大約知道整個國家的運轉情況如何。 在這些折子里,有一大部分是痛陳朝廷積弊和彈劾官員的,大約是因為觸及了徐黨的利益,所以才被徐延壓著不批,他們好有時間轉圜。現在青辰看的這些都已經是徐延放行的,想來要么是徐黨已經解決了問題,要么就是事態嚴重,徐延棄車保帥了。 青辰看著,忽然想到了徐斯臨。那日課后他來說服自己,一張俊臉沒了往日的無賴模樣,看著很是認真,漆黑幽直的眼睛一直看著她,下瞼的一點點眼白讓他看著有些固執和霸道。他說她心性太軟,勸她學會斷臂保身,如今看來,他的心性果然是自小受徐延影響很深。 日后真正做了官,他也會為了自己舍棄別人嗎? 微微搖搖頭,將那個人先放到一邊,青辰開始擬寫清單。 窗外,月淺燈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