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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霍亂江湖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169

分卷閱讀169

    山道上。

“相爺?”管家叫一聲。陳若吟沒理,被魘住似的,管家連忙跟進去,備熱水布巾,朝服官帽,就像之前風光時的每一個清晨。

忽然,窗外鳥啼高亢,像極了哭喪。

陳若吟狠狠地一抖,醒過來,呢喃道:“天子駕崩,本相怎能不露面。”他逐漸笑起來,然后煞是開懷,“本相要進宮為皇上送行。”

梳洗更衣,穿戴好,陳若吟蕩著朝服的廣袖,手掌撫在橫襕繡的白鶴上頭,說:“皇上,你駕鶴西去,去的可真是時候。”

他威風凜然地走出大屋,天已經亮了,一輪初陽黃澄澄的,他這些時日第一次抬頭看。暗衛恭候著,稟報道:“義父,馬車備好,可以走了。”

陳若吟下階往前,踩過庭院中銅錢紋和蓮花紋的磚石,自顧自地說:“銅錢加上蓮花,寓意有錢花,本相沉郁多日,可風光的好日子還在后頭呢。”

穿過數道廳堂,行至府門前,陳若吟大步跨過了門檻。奢靡至極的馬車候在那兒,一隊隨從也極煊赫,帶著迫人的氣勢。

陳若吟踩凳上車,坐進車輿里,敞開小窗窺沿街的風景。百姓還不知國喪,與平時相同,忙碌地張羅著一日之計。

兩道車轍壓過,懸掛的鎏金燈搖搖晃晃,駛到長街盡頭,一拐彎,周遭頗為清肅。約莫半盞茶的工夫,迎面駛來一輛馬車,錦緞外臨時搭著素緞,四角嵌寶石的瑞獸也包著,就連同樣的燈也換成普通的白紗罩。

“相爺,”駕車的親兵認出來,說,“睿王的馬車在前頭。”

高頭大馬相對奔襲,越來越近,最終要拐上一條路。到路口同時停下,誰也不讓誰,車輿的門幾乎是同時推開。

孟霆元探出身,先看清丞相氣派的馬車,再看清陳若吟一身富貴逼人的紫袍。他無甚表情地說:“丞相,許久不見,消瘦了。”

陳若吟作揖:“勞睿王惦記。”他擺出一副傷心的模樣,“本相困頓于府中,卻始終擔憂皇上,可惜天不遂人愿……”

如此惺惺作態,孟霆元冷著眸子,懶得再與這老匹夫周旋。“那就請丞相讓讓,”他說,“本王急著進宮,不可耽擱。”

陳若吟道:“本相怎敢與三皇子搶路,只是三皇子有所不知,我這兩匹馬乃突厥的烏山馬,難馴得很,更是只知進不知退。”

擺明不肯讓,還提及突厥,儼然無懼勾結蠻夷的罪名,陳若吟如斯猖狂,看孟霆元怒得變了臉色,便愈發得意地擋著路。

突然間,一顆珠子飛出,恰巧打在馬的眼睛上,馬匹頓時嘶鳴不絕,帶動車身劇烈地顛簸起來。陳若吟扶住車壁,驚慌道:“睿王的車中藏著刺客不成?!”

剛說完,不待手下的親兵抽刀,霍臨風從對面的車輿中掠出,似有寒光閃過,很快,馬蹄聲停了,兩匹馬已經斷頸倒在地上。

劍尖兒滴著血,霍臨風這才抬頭:“丞相,別來無恙啊。”

陳若吟陰著臉:“原來霍將軍躲在車輿內,一露面便殺本相的馬,是什么道理?”

霍臨風說:“烏山馬乃突厥最下等的馬種,我軍俘虜都不要,丞相是沒見過世面,還是被蠻子唬弄了?”收劍入鞘,“本將軍有個毛病,看見下等的馬就想宰,看見卑劣的人就想殺。”

陳若吟輕笑一聲:“殺孽太重易折陽壽,定北侯已死,霍將軍可要好好活著。”

霍臨風回道:“那是自然。”他也笑起來,無形地與對方針鋒相對,“我爹走時告訴我一個秘密,是關于丞相的。”

陳若吟覺得霍臨風誆他,認為對方無非是想爭個口舌高低,轉念一琢磨,霍釗恨他入骨,被他害死前說不定真交代過什么。

他半信半疑:“哦?什么秘密?”

霍臨風道:“我爹說丞相未曾婚娶,亦無子嗣,是因為……”

不等陳若吟發作,他快速地說:“因為丞相年輕時惹了個寡婦,叫寡婦的相好尋上門,切了那子孫根!”

陳若吟面色發白:“胡吣……胡吣!”

霍臨風跳上車:“看來丞相要走著去皇宮,本將軍和睿王先行一步。”說罷,奪過韁繩輕輕一甩,駕著馬車拐進了路口。

車門半掩,孟霆元屈身其中朝外窺,說:“霍將軍,多謝你為本王出氣。”

霍臨風心想,怎么如此自作多情?他沒吭聲,沉默著,孟霆元稍稍推開些門縫,低聲問:“陳若吟當真被那個了?”

霍臨風含糊地“嗯”一聲,連當朝皇子都敢蒙,孟霆元似乎十分好奇,說:“怪不得他權勢滔天,卻孤家寡人,叫他斷子絕孫的是什么人,夠狠的。”

“是個屠戶。”霍臨風答,“殺豬殺慣了。”

孟霆元沒忍住,扶著門框噗嗤樂出聲,包含滿滿的嘲弄,霍臨風回頭瞥一眼,枉顧尊卑地說:“你父皇剛駕崩,竟然還能笑出來。”

聞言,孟霆元笑意更甚,好一會兒才收斂神色,待他沒什么表情后,道:“從小我就不得父皇重視,我的課業是最好的,以為出色些便能得他青眼,誰知換來恩師的滅門之禍。”

當年他未滿十歲,那之后,沒有太傅敢認真教他,朝堂上的官對他避之不及,一成人,就被命令宮外居住,他不像個皇子,倒像個災禍。

霍臨風問:“你恨么?”

孟霆元想了想,答非所問地說:“我解脫了。”

前頭不遠處,皇宮的輪廓漸漸清晰,宮門緊閉著,守門的驍衛軍足足增添了一倍。霍臨風和孟霆元相視一眼,加快速度奔了過去。

睿王府,角園的山茶花開得正好,除卻此處盡是凋零之景,容落云和陸準在園中閑逛,不惜花,一路不知薅掉多少花瓣。

陸準說:“這皇帝怎么說死就死,叫人措手不及。”

容落云有些心煩:“難不成先張貼皇榜,詔曰,皇上駕崩在即,都準備著?”

陸準嬉笑,有股子少年不知愁的爛漫,一旋身,從腰后抽出兩柄彎刀,興致勃勃地說:“二哥,我的刀法精進許多,耍給你瞧瞧?”

左右也是等消息,容落云在廊子外坐下,揣著棉包觀看。陸準起勢,大開大合地在園中練起來,兩勾彎刀如新月,斬落山茶花,彌漫四處的清香。

容落云眼不眨地盯著,捧場叫好:“妙!來一招十字鎖!”

陸準倍受鼓舞,躍起來,在花叢中輕盈敏捷地揮刀,容落云看到高興處,縱身飛掠,鞋尖兒點著山茶枝頭,單手出招與陸準切磋。

不多時下起雪來,兩人打得激烈,紅面襯白雪,掩不住的生靈鮮活。哎!陸準驚叫一聲,停下,兔毛圍頸的縫隙間,被插進一支未綻放的花骨朵。

以山茶為兵刃,直取要害,他不滿道:“二哥,我輸了。”

容落云說:“輸給我很正常,噘什么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