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襄陽侯府一日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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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老回府,盛海兩家開始過六禮。海家乃東陽名門,盛紘決意遵行全套古禮,明蘭去請安時,就看見王氏正房堂桌上放了一只捆的結結實實的大肥雁,便好奇的拿手指戳了戳,那可憐的雁兒被扎住了嘴,只翻了個很有性格的白眼給明蘭。 “是活的?”明蘭輕呼,“現在不是都用漆雕的嗎?” 如蘭也扁扁嘴:“世代書香嘛,就是講究,前幾日就捉來了,跟伺候祖宗似的養著呢。” 盛紘特意請了自己的好友,大理寺的柳大人前去海家納采求親,因海大人即將離京赴任,時間有限,當日便帶回了海家小姐的八字庚帖,然后盛紘裝模作樣的請官媒核對問卜早就知道的八字,再把放到先祖牌位前供了兩天,當然,得出的一定是吉兆。 如此這般,才能定下聘,婚事定于下個月,臘月十八,大吉大利。 年底喜事多,今年平寧郡主的父親襄陽侯七十大壽,遂大開筵席,因盛家算是齊家遠親,長柏又與齊衡多年同窗,便一道請了。 這天一清早,翠微就把明蘭捉起來細細打扮,上著淺銀紅遍地散金緙絲對襟長綢襖,下配rou桂粉褶妝花裙,豐厚的頭發綰成個溫婉的彎月鬟,用點翠嵌寶赤金大發釵定住,鬢邊再戴一支小巧的累絲含珠金雀釵,釵形雙翅平展,微顫抖動,十分靈俏。 這一身都是在宥陽時新做的,待去了屋里,見另兩個蘭也是一身新裝,墨蘭著淺藍遍地纏枝玉蘭花夾綢長襖和暗銀刺繡的蓮青月華裙,纖腰盈盈,清麗斯,如蘭是大紅蝶穿花的對襟褙,倒也有一派富華氣息。 王氏坐在堂上對著個女孩尋導了幾句‘要守規矩多聽少說’之類的,明蘭知道這是在說墨蘭,偷眼瞧去,誰知墨蘭竟沒半分異色。 厚棉簾掛的馬車里晃了約一個多時辰才到了襄陽侯府,侯府大門敞開,雙掛一對灑金紅聯,還高高吊起密密麻麻的大紅鞭炮,因王氏一行人是女客,便從偏門進入,下了自家馬車換上侯府內巷的軟轎,又行了一會兒才到二門,女客們才下了轎。 門口早有丫鬟婆等候著接人,王氏等人這才有機會細細看,只覺得眼前倏然開朗,府內高闊平和,遠眼過處還有小橋流水和山丘樹林;一個中年婆引著王氏等人一走進去,穿過一個蠻門,沿著抄手游廊慢慢走去,王氏和女孩們都不動神色的打量四邊環境,只見處處雕廊畫棟,著實氣派富貴,便是那門窗廊柱都是描金繪彩的。 王氏暗暗吃驚,怪道平寧郡主眼珠生在頭頂上,轉眼看個女孩,墨蘭心里艷羨,神色還算鎮定,只是臉上的微笑有些僵硬,如蘭就直白多了,眼中不加掩飾的流露出喜羨之色,王氏再去看明蘭——頓時一楞。 只見明蘭若無其事,神色如常,態自然流暢,也不像裝的,倒似真的不把眼前的富貴放在眼里一般,王氏不由得刮目相看。 不是明蘭眼界高,法院工作每日對著的不是作jian犯科就是家庭倫理慘劇,工作人員心情抑郁,工作鴨梨大,單位每年組織的旅行明最新222。0㎡蘭都沒落下。 她去過故宮,走過王府,溜達過沈園,攀爬過天壇,也算見過世面的,只在3d屏幕前看到里那座地下王宮,明蘭倒是‘哇’了好幾下。沒辦法,西風東漸,資本主義侵襲全球,現代人對建筑的審美本就更偏向西化一些嘛。 指派來引的管事婆是個口齒伶俐的,一走,一邊還指點著各處景致略略解說,王氏隨口笑道:“天下富貴宅邸多了,難得的是貴府格局雅致,真是好山好水,好兆頭。” 如蘭附到明蘭耳邊,輕聲一句:“六meimei,這里可比大姐夫家強多了。”明蘭點點頭,她沒去過忠勤伯府,沒有發言權,只規矩的走。 古代上層社會,清流和權貴雖有通婚,但卻界限分明,權貴弟大多靠著萌襲或皇帝賞識,在軍中或衛戍禁軍里謀職,再不然就在某部門掛個虛銜,而讀書人走的卻是官科舉線,童生,秀才,進士,成績好的進翰林院,成績一般的在六部熬資歷或外放,如此累積級,或做高官,或回家賦閑做個鄉紳。 當然,許多士紳之家的弟,本就不緊著做官,考功名不過是為家族減免些稅錢,或添道保護傘而已;真正關鍵的是那些看著級低的翰林士,尤其是里面的庶吉士。 自前朝起,朝廷便形成慣例:非進士不入翰林院,非翰林不入內閣。因此庶吉士又被稱為‘儲相’,換言之,長柏將來有可能平步青云,直入內閣掌權。 明蘭昨晚睡覺時,就覺得像襄陽侯這樣的熱門權貴做壽,實在沒有必要請自家的,后來細細量了一番才明白,這不過是瞧在長柏和海家的面上罷了;若將來長柏真有發跡的機會,早一點做感情投資總是不錯的,何況投資數額又不大。 正想著,便到了正堂,因王氏一行人來的早,客人都還未到,郡主性請王氏帶著女孩兒來給壽星翁磕頭請安,剛到門口,就聽見里頭傳出來陣陣說話聲和大笑聲。 明蘭低頭進去,只覺得腳下一軟,原來屋里鋪著厚厚的‘吉祥福壽’紋樣的猩紅駝絨氈毯,屋內很大,似乎是幾間屋打通了的,只豎了幾面多寶格,格里琳瑯閃爍著許多精美華貴的瓷器古董做擺設。 屋內一片喧嘩聲,或坐或站了許多男男女女,正熱鬧的說著話,不過平寧郡主的嬌笑還是最有穿透力,直傳入明蘭耳里。 “王家jiejie你來了。”平寧郡主緩步走來,對著王氏笑道,態親熱。 王氏此人,說好聽點是腳踏實地,說難聽點是眼光短淺,自打斷了與齊衡結親的念頭后,她便覺得于郡主無所求了,所以來往之間十分自然,并無多少諂媚奉承之意,與郡主反而倒能結交的起來。 王氏與平寧郡主寒暄后,立刻恭敬的給上首坐著一位老人家行禮,堆起滿面笑容,嘴里賀壽道:“給老侯爺道喜了,祝老侯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好好好,起來,起來。”顧老侯爺滿頭白發,形容清癯,一身赭紅色壽紋錦緞直綴,身材高大,精神飽滿,看起來不過六十來歲。 他沖著王氏笑道:“先帝爺時,我與你父親在甘陜總督麾下共過事,那會兒他捧著賬冊整日算計糧草,我就帶著大頭兵日日去找他要東西,好不好便是一番斗嘴。前幾日我見了你家大哥兒,活脫脫你老的做派,哎……歲月催人老喲,一轉眼就剩下我這老東西了嘍。” 提起亡父,王氏眼角略有濕潤,平寧郡主搖晃著老侯爺,笑道:“哎喲,王家jiejie是來拜壽的,您沒事說這干嘛?”老侯爺似乎很疼愛這個女兒,連聲道:“好好,我不說了,還不快看座;還有后頭幾個小丫頭,是你家閨女吧?” 王氏忙讓個蘭上前磕頭,女孩們忙上前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個頭,照著事先演練好的,一齊脆聲道:“祝老侯爺松柏長青,多福多壽!” 顧老侯爺受了禮,平寧郡主忙讓丫鬟捧著托盤送上個繡囊,算是老侯爺的見面禮,明蘭接過繡囊,微微抬眼,總算是有機會抬頭看了,只見老侯爺后頭呼啦啦站了好些個青年,小的不過七八歲,大的也不過才二十出頭,面貌相似,估計都是顧氏本家人。 平寧郡主指著他們,笑道:“這都是我本家兄弟侄們,因瞧著前頭客還沒到,便先來給爹磕頭拜壽來的,咱們都是自家人,便不必那道先生避嫌了。”古代大家族的規矩,還沒成親的都算未成年,本家女眷不必嚴格避諱。 老侯爺另一邊站著許多媳婦姑娘,各個珠翠環繞,妝容端莊,平寧郡主又介紹道:“這都是家中的嫂嫂弟妹,這些是我侄女兒,大家伙都來認識認識罷。” 女人們走上前來,又是一番寒暄說笑,可苦了姐妹,她們稀里糊涂的給許多行了禮,然后又叔叔哥哥弟弟的叫了一屋,明蘭磕頭磕的暈頭轉向,站起來天旋地轉,沒想到體格健壯的如蘭腳步不穩,把自己體重都壓到明蘭身上,害明蘭差點摔個狗啃泥,多虧她人好,好歹面帶微笑的死命撐住了。 明蘭手里又塞進許多錦袋,她習慣性的掂了掂,分量嚴重輕重不等,然后偷瞄了眼自己兩個jiejie,如蘭明顯還沒從頭暈中緩過來,墨蘭低著頭,神情肅穆的嘴里念念有詞,明蘭輕輕側過去聽了,嘴角一翹,哦,原來她在默記這些夫人的來歷姓名,不過最可憐的是王氏,今天她可破財了。 到底是男女不便,說了幾句后,平寧郡主便帶頭將一干女眷統統引到另一處院里,在一個寬敞的大堂屋里,擺好了許多錦杌高椅,然后女眷們各自坐下,丫鬟再奉上茶點果,這才松快的聊起天,一邊閑聊一邊等著客人陸續到來。 明蘭乖乖的坐在一角,端著茶碗細看上頭的粉彩,暗嘆真是精;旁邊的墨蘭和顧家的一個女孩聊著天,似乎是早就相識的。 “怎么齊國公府的人沒來?哦,沒早來?”如蘭臉對著明蘭,眼神卻往顧家女孩那兒瞟。 明蘭不知道她在問誰,而那顧家姑娘顯然沒領會,明蘭嘆口氣,隨口道:“大約和我們一樣,冬日里頭,想多睡會吧?” 那邊的顧家姑娘聽見了,撲哧一聲笑出來,她生的嬌俏可人,一派天真,她笑著對墨蘭道:“你這meimei真好玩。”墨蘭皮笑rou不笑的扯了扯嘴角,然后故作不在意的問:“這么一說,呃?連姐兒,適才怎么也不見老侯爺的外孫呀?” 連姐兒是平寧郡主的侄女,不過這屋里的顧家姑娘大多是十歲以下的小孩兒,只有她們幾個年齡相仿,便過來說話了。 “我那堂哥昨夜就來了,今兒一早就拜過壽了,這會兒不知哪兒幫忙去了。”連姐兒故意裝出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個女孩便都笑了。 這一笑,她們四個便坐到一塊兒說起話來,連姐兒很健談,一個人嘰嘰呱呱說了半天京城里當紅的戲班,發釵華勝的流行式樣,京里頭閨秀的詩會……墨蘭微和她一搭一唱,十分融洽的樣。其實如蘭和墨蘭是同時認識連姐兒的,不過顯然墨蘭更會交際,明蘭也不多搭話,只在旁邊微笑聽著。 說著說著,連姐兒看了看明蘭,一眼又一眼,似乎有話要問又猶豫的樣,終于忍不住開口道:“我聽你jiejie說,你在登州時,與余閣老的大孫女最是要好?” 明蘭瞥了一眼墨蘭,墨蘭被明蘭目光一掃,不安的動了動坐姿;明蘭轉過頭,斟酌著語氣,道:“說不上最要好,不過投緣多說兩句罷了。” 連姐兒是個藏不住的人,立刻道:“那她為何不肯嫁我二堂叔?” 明蘭云里霧里,完全糊涂了,反問道:“你二堂叔是誰?”連姐兒見明蘭一臉懵懂,急了,低吼道:“就是寧遠侯府的二公!剛才就站在老侯爺身邊的呀!” 明蘭瞬間明白了,宛如被打了一悶棍般向后仰了下,心里大罵自己是豬,剛才磕頭磕糊涂了,竟然忘了這茬事兒。 最初代的襄陽侯與寧遠侯是一對兄弟,不過第二代襄陽侯無嗣,也不知怎么搞的,他沒有從自家兄弟那里過繼侄,反而從老家的顧氏族人里挑了一個幾乎不搭界的來做嗣,從那時起,襄陽侯與寧遠侯便斷了往來,連孫的名字排輩都不一樣。 不過如今,襄陽老侯爺獨早逝,只有平寧郡主一個女兒,他努力到五六十歲時,知道自己終究是生不出兒來了,只好過繼侄來做嗣。所以剛才老侯爺身邊才會聚集了那么一大幫顧家弟,怕都是沖著這爵位來的,連姐兒的父親便是老侯爺的一個侄。 剛才站的人里有嫣然的前未婚夫?該死的,居然沒注意看! 明蘭使勁兒回憶適才的情景,好像……似乎……,她拜過的一群表叔中是有兩個獐頭鼠目的,不過到底是那個獐頭的,還是那個鼠目的呢?明蘭恨不得抓自己腦袋,怎么也想不起來。 “我們兩家從不往來的,這回是我大伯爺特意去請的,想請寧遠侯爺幫著挑個嗣;我也是回瞧見那家的人,他家大爺身不好沒來;來的是二爺和爺。” 連姐兒抬著頭,嘟著嘴道,然后繼續追問明蘭,“你說呀,為什么余家大小姐不肯嫁過去呀,是不是聽說了什么不好的傳言?”連姐兒的話雖說的像是擔心自家人,可表情出賣了她,她分明是一臉興奮的只是想知道八卦罷了。 明蘭有余家編好的手借口,一副不在乎的樣,淡淡道:“不是的,不過是當年余閣老與大理段家有過口頭婚約,后來兩家人天南地北分隔開了,大家便也忘了,誰知年初的時候,段家來信提起這樁婚事;余閣老是守信之人,便二話不說的應下親事了。” 連姐兒難掩失望之色:“就是這樣嗎?” “是呀,還能怎樣?”明蘭盡量讓口氣真誠些,“其實余閣老挺中意寧遠侯家的婚事的,這不,又將二小姐許了過去;親事定了吧?什么時候?” 聽不到猛料,連姐兒很失望,甩甩袖,隨意道:“定了,就在正月底。” 然后又岔開話題和墨蘭如蘭聊起天來,明蘭這才松了口氣,王氏的樣在袖底下雙手合十,暗念道:阿彌陀佛,幸虧余家的善后工作做的好,沒露出一點風聲,不然恐怕她也要折進去,上老君作證,以后她再也不沖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