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珩的眼尾掃過程金枝，見她一副蓄勢待發(fā)的姿態(tài)，假裝嫌棄地?fù)u了搖頭，隨即回過神來故作無奈道：“岑長司你看到了嗎？她其實(shí)還是笨的時候比較多一些。”

    只是高珩話雖如此，心里當(dāng)然知道，程金字只是一時興起，在開玩笑罷了。

    而岑風(fēng)看著眼前這互相“擠兌”的二人，忍不住抿嘴笑了笑，分明覺得這二人是在打情罵俏。

    南楚位于大周西面的邊陲之境，雖然不及大周地大物博，國力昌盛，卻也一方不容小覷，時時會構(gòu)成威脅的民族勢力。

    而南楚人素來以驍勇善戰(zhàn)而著稱，每年都會帶兵肆擾邊境，向大周示威，自北面的西晉當(dāng)年敗在高珩手中，與周國和平共處，俯首稱臣之后，南楚便成了如今大周邊境最大的隱患之一。

    去年秋時，周帝派程衍作為使臣前去談和，這才勉強(qiáng)達(dá)成共識，讓他們同意以公主下嫁和親，以安定一方局勢。

    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這種和平只能安然一時，并不是長久之計。

    只是如今正值多事之秋，隨著周帝年紀(jì)漸長，疑心漸重，在治國之道上許多事情都已經(jīng)力不從心，也使得大周境內(nèi)不似從前這般安定祥和。

    一旦開戰(zhàn)，即便大周能夠在戰(zhàn)爭中取得勝利，卻也一定會損兵折將，元?dú)獯髠p則民心不穩(wěn)，重則國本受挫，實(shí)在得不償失。

    這也是為何，周帝即便寧愿忍一時之氣派人多番和談，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jī)，也不愿意輕易發(fā)動戰(zhàn)爭的原因。

    第二百七十八章 黃雀在后

    彼時已是萬籟俱寂的后半夜，云淡風(fēng)輕，月色澄明。

    朱雀街的繁華喧囂已經(jīng)落下帷幕，曲終人散周而復(fù)始，恢復(fù)了難得的安然沉靜。

    漱玉閣的一間廂房內(nèi)，白蘇將房中的貴重之物盡數(shù)理清，換上了一身比較簡素的衣裳，把包裹圍在身上，趁著四下無人推開房門，想要借著夜色悄然離去。

    她如今已是自由之身，這番舉動其實(shí)并不算出逃，大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出去，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可畢竟此次機(jī)會難得，這偌大的漱玉閣中，不想放她離去的人也大有人在，白蘇此刻寧愿小心謹(jǐn)慎，也不惹出任何的意外。

    況且按理來說，漱玉閣中的樂師畢竟不是妓女之流，是不能贖身，也不可輕易甩包袱走人的。

    只是由于徐如煙這些日子不在閣中，代替徐如煙掌管漱玉閣的李諒一時動了惻隱之心，這才暗中同意讓她洗凈鉛華，踏出風(fēng)塵，和她失散多年的母親與meimei一家團(tuán)聚。

    而表面上，只要對外聲稱白蘇因?yàn)槌天右皇麓笫艽驌簦瑹o顏再留在漱玉閣內(nèi)繼續(xù)演奏會客，所以趁夜頂風(fēng)出逃，一切便可順理成章。

    相比平時，今日歇業(yè)之后的漱玉閣似乎格外地安靜，連平日里負(fù)責(zé)打掃的小廝也不見蹤影，只余樓頂上那一盞盞胭脂色的薄紗燈籠還在幽幽地閃著緋色的光芒，惹人心悸。

    白蘇警覺地看了看四周，抬腳沿著樓梯快步地拾級而下，在安然無恙地穿過大堂，看見這扇近在咫尺的大門觸手便可及時，她這才稍加松弛緊繃的神經(jīng)，安心地松了口氣。

    然而就在她剛剛抬手碰到門上的門栓，卻聽聞身后猝不及防地傳來了一個讓她不寒而栗的聲音，讓她猛然間脊背一涼。

    “白蘇，這么晚了，你是要上哪兒去啊？”

    白蘇渾身一震，邁著僵硬的腳步轉(zhuǎn)過身去，只見本不該出現(xiàn)在此處的徐如煙正赫然站在自己面前，雙手環(huán)肩，一臉皮笑rou不笑地看著她。

    “如煙，你…你怎么回來了？”

    白蘇抓緊肩上的包裹，下意識地朝后退了兩步，心里頓時蔓延開一陣不祥的預(yù)感。

    “是啊，少莊主交代的事情提早辦完了，我便提早回來了。不過看樣子，你并不希望我回來吧？”

    徐如煙盈盈一笑，可這笑容雖美，卻分明夾雜著一絲陰沉之色，讓人看著渾身不自在。

    “對了，你還沒回答我，這么晚了，你拿著包裹是想要上哪兒去？”

    白蘇一愣，也來不及多加思考，便嚅囁著回道：“我…我失散多年的母親和meimei找到了，我想去看看她們。”

    “是嗎？”徐如煙微微頷首，突然眸光一閃，犀利的目光上落在白蘇的身上，“你是只想去看看呢，還是就這樣一走了之，再也不回來了？”

    “怎么會？”白蘇的臉色顯得有些不自然，“我只是想把這點(diǎn)微薄的積蓄交給我娘，不至于讓他們受凍挨餓，很快就會回來的。”

    “那還真是難為你了一片孝心。”徐如煙語氣古怪地說著，隨即轉(zhuǎn)色道，“那這樣吧，如今夜也深了，待明天白天我派個人隨你一同前去，也好有個照應(yīng)。這三更半夜的，你一個弱女子只身前往實(shí)在是有些不安全，還是先回去睡吧。”

    “不…不會的，我已經(jīng)跟我娘說好，讓她和meimei在原定的地方等我，我現(xiàn)在若是不去，豈非讓她們白等了？而且，而且不見我出現(xiàn)，我娘也會擔(dān)心的。”

    一聽徐如煙此言，白蘇便知她察覺到了自己的意圖，一時心中急迫，卻不敢就這樣奪門而去。

    “怎么不會？”

    徐如煙向前走近幾步，目光凌厲地注視著她，連語氣都加重了許多。

    “你在我這間漱玉閣里都能堂而皇之地出事，那到了外頭，誰知道又會發(fā)生什么？”

    她這番話中如此明顯的弦外之音，白蘇又豈會聽不明白？

    尤其是“堂而皇之”四字，不正是在暗指程煊一事事有蹊蹺，很可能是自己故意所為嗎？

    只是讓白蘇心生疑惑的是，徐如煙這幾日明明不在漱玉閣，程金枝也未將此事與他人說起，她又為何會察覺到這其中的古怪之處？

    “別再說那件事了，我不想再提。”

    白蘇垂下眼簾裝出了一副楚楚可憐的委屈之態(tài)，卻見徐如煙低頭整了整外衫，用一種漫不經(jīng)心的口氣，道出了一句足以直戳她心扉的話語。

    “真是難為你了，為了求得一身自由，竟然連自己女兒家的名節(jié)都可以不要，這個犧牲，可真是夠大的。”

    “你…你說什么？我聽不明白。”

    白蘇神情很是緊張地盯著徐如煙，肩背抵在門框上，手上已經(jīng)不自覺地攥緊了拳頭。

    “我說什么，你難道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