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手機(jī)塞回去，手指有些發(fā)麻。他在黑暗中緊皺著眉，不禁懷疑自己是否把一個太過艱難的任務(wù)留給尼克，他估計得太樂觀，也許就像上次返回家族一樣，這里早已設(shè)置了陷阱，等他自以為得逞后獵人就會全副武裝地出現(xiàn)，欣賞他驚慌失措的樣子。

利奧站起來，忽然一發(fā)子彈擦過他的臉頰，擊中身后墻上的一幅油畫，畫框掉落于地摔得支離破碎。

他從裝備袋中摸出一枚微型手雷，拇指挑開撞針往黑暗中扔去。緊接著爆炸的巨響和火光就充滿了整個樓層，其間不乏慘叫和各種碎裂聲。

利奧趁著濃煙沖出重圍，越過樓梯的扶手來到下層。

他的臉上在流血，傷口很淺并不疼痛，可他還是用手擦了一下抹去血漬，因為尼克不喜歡看到他流血，即使那不過是個小傷口。

利奧轉(zhuǎn)身回到剛才來時的走廊，閃身躲在角落里往外看。

書房外聚集著幾個男人，他們看來已經(jīng)過了一番努力，房門被踢開大半。

利奧原本以為他們不會這么快找到這里，他們本該有更多地方要巡查。他在黑暗中也看得分明，實際上，現(xiàn)在他比任何時候看得更清楚。

黑暗像一塊石頭擠壓著他，讓他呼吸困難。

一個高大的男人站在門外，他們都像剪紙，被貼在某個畫面之上。只有身形，沒有影子。

是亞利克斯。利奧確定了。

他還是老樣子，穿著缺乏個性的黑衣服。現(xiàn)在這種狀況，他本可以更隨心所欲一些，可他暗中改變了很多卻沒能改變自己。

利奧用手指觸摸著槍柄上的防滑紋，他可以一槍殺了他么？

他準(zhǔn)備得并不好，他在等待，他害怕。

他可以選擇靜觀其變，可尼克在里面。

“砰”的一聲，厚重的門被撞開了，利奧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時間。

他對自己說，該動身了。

尼克知道那些書柜撐不了多久，他已盡力把有份量的東西移到門口拖延時間，可是隨著撞擊越來越劇烈，書架上的書像雪崩一樣紛紛摔落下來。

這些書肯定花了很多時間分門別類，現(xiàn)在卻像廢紙一樣倒得滿地都是。

令尼克很驚訝的是，其中大部分是應(yīng)用邏輯學(xué)、修辭學(xué)、應(yīng)用語義學(xué)、相對論和心理學(xué)之類的書籍，若不是陷入眼前的危機(jī)，他簡直懷疑自己是否真的在一個惡名昭著的黑道家族之中。

如果這里的主人并非愛好幼稚的虛榮修飾，那多半是個可怕至極的家伙。

他該怎么辦呢？

尼克再一次看了看書桌，那里的傳真機(jī)已傳到最后兩頁，他從來沒抱怨過傳真機(jī)的速度，因為他很少使用它們。現(xiàn)在有人在門外虎視眈眈有備而來，專等著抓住他殺了他。當(dāng)你確認(rèn)危險近在眼前，一切等待都會變成難熬的折磨，就像在一臺頂端鋼纜被人砍斷的電梯里，不斷下墜、下墜，不知何時會跌得粉身碎骨。

尼克檢查了手槍的彈夾，按照利奧教他的方法確認(rèn)無誤。

“你要我怎么做？”

他對著即將毀于一旦的房門喃喃低語，手指不停發(fā)抖。

“蠢貨，你連這點事都做不好么？冷靜點！”

雖然有所準(zhǔn)備，可他還是被那突然而至的巨響嚇了一跳，尼克發(fā)現(xiàn)自己置身于一片廢墟之中，汗水流過皮膚時帶來了一陣刺痛，幽閉恐懼和體力消耗不斷在壓迫他。空氣密度很大，似乎驚慌在這里經(jīng)過了壓縮，還沒來得及彌漫開。

“別動。”他喊。

門外的人停了一下，但并沒有聽從他的命令，他們手中同樣有槍，而且數(shù)量懸殊。

“我說了別動。”

尼克握緊槍，這是他唯一的依靠。他站穩(wěn)腳跟，一直往后倒退，直退到書桌邊的時候，傳真機(jī)發(fā)出“嘀”的一聲，文件最后一頁傳送完畢。

他忽然松了口氣，盡管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何會有這種感覺，可他畢竟在這項危險的任務(wù)中起了作用。

尼克把目光轉(zhuǎn)回來，他看到了一個熟人。

霍里斯悠閑地從被破壞的房門外走進(jìn)來，伸手打開了房內(nèi)的吊燈。

他看著尼克說：“你好。”

他說你好。

這句簡單的問候讓尼克反胃，他還沒有忘記那天霍里斯在直升機(jī)上說的只字片語，他說來不及，死了，救不了他。這些話和他可憎的嘴臉一樣讓人渾身不適，尼克覺得自己想吐，但不得不拼命忍住。這個男人的外號叫“陷阱”，他總有名副其實的時候。

尼克不得不承認(rèn)有些害怕，他知道被他們逮到了會有什么下場。雖然了解得不詳細(xì)，但他確實知道一些，從利奧所受的傷就能推測出來。

也許是他緊張的表情讓霍里感到愉快，那個男人微笑起來。

“又是你，你不應(yīng)該在里面攪和。”他說，“誰也不會愿意被牽扯進(jìn)去，到頭來你會變得很慘。”

“站住。”

尼克警告他，現(xiàn)在他只剩下最后一點安全距離。

“你干了什么？”

霍里斯的目光投向尼克身后的書桌，他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尼克想，他的級別不夠高，知道的就不會太多。這種想法讓他覺得有點幸災(zāi)樂禍。

霍里斯走過來，他似乎看穿了尼克，要是他真聰明就不敢開槍，否則下一秒鐘就會變成一具不成人形的死尸。他應(yīng)該有一些概率學(xué)的基礎(chǔ)，現(xiàn)在能活命的幾率幾乎為零。

霍里斯如果看到那些文件，他會有什么反應(yīng)？

尼克的手指扣在扳機(jī)上，要是他開槍，這么緊的距離準(zhǔn)能立刻要了霍里斯的命，可那之后呢？他自己又會怎樣。

就在霍里斯快要走到他面前時，忽然有人說：“站住。”

這句話不是尼克說的，而是別人。那聲音聽起來很有威懾力，但又不暴力。如果在別處聽到，多半會讓人以為說話的是個正派的好人。

霍里斯立刻就停下了，就像被施了暫停的魔法。

尼克越過他的肩膀，看到一個高大的男人站在門口。

霍里斯的臉色越來越陰沉，但他不敢違抗這個命令，就像尼克想的那樣，他的級別不夠高。

那個男人有一雙很淺的灰綠色眼睛，細(xì)長銳利。他迎著尼克凝視的目光，眼神鎮(zhèn)定沉著，一時間尼克就像被他抓住了似的無法掉開視線。這種對視中含有一種不無驚愕的成分，尼克忽然覺得他見過這個人。

第41章愛

尼克試著在腦海中回憶。

把他認(rèn)識的人們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