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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低頭繼續(xù)看iPad。孟玉成偷眼越過他看郝凡,發(fā)現(xiàn)他向窗外扭著身體,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有張喬眼角的余光可以看到郝凡泛紅的側(cè)臉和脖頸,還有露在外面同樣發(fā)紅的雙手,他掌心很窄,手指卻很長,輕輕抓著膝蓋,手背上青色的靜脈藏在泛紅的皮膚下。張喬發(fā)現(xiàn)他的身體居然一直微微顫抖著。車開出很久,郝凡才停止顫抖,慢慢地轉(zhuǎn)過身體,端端正正地坐好,腦袋卻是偏向窗戶方向的。他往耳朵里塞上了耳機,拿出手機翻了很久。張喬收起iPad,雙手環(huán)胸地靠在椅背上,雙眼看起來正視前方,眼角的余光卻是一直落在身旁郝凡的身上,不著痕跡地觀察他。看他垂到眉毛邊的頭發(fā),看他泛白的臉,看他微微半垂的眼睛,看他挺直的鼻梁,看他輕輕抿起的嘴角,看他用食指小心地托起下滑的眼鏡,看他拇指在手機屏幕上慢慢地滑動,看他起伏的胸膛,看他曲折的膝蓋在褲子上頂出來的形狀……他似乎找到了想聽的音樂,雙手握著手機規(guī)矩地放在腹前,半搭著頭聽得認真入迷。張喬移開視線,真正地望向前方。車子上了高架,巨大的摩天輪圓盤掛在路邊一側(cè)。后座有女同事遺憾地說:“來上海這么多年,都還沒坐過這個摩天輪呢!”另一個女同事說:“我也就大學時坐過。”“和你男朋友吧?”“前男友啦!”一群人嘻嘻哈哈地笑開。張喬望著摩天輪,想起當年01社團集體去玩的場景。大家都上了摩天輪,唯獨朱歡說恐高不上。張喬知道,恐高是借口。因為吳言欺負他胖,說摩天輪很容易超重,一不小心就會往下掉。敏感的他干脆放棄了,明明眼睛里寫滿渴望。面對欺辱嘲弄,他從不反抗。張喬不喜歡朱歡,不喜歡他的怯懦憂郁,反感他的自卑敏感,討厭他擁有著常人沒有的才華卻那樣看輕自己。郝凡也看到了巨大的摩天輪,將湛藍晴空劃出一個圓。前兩年他獨自來坐過,看到很多情侶在上面擁抱接吻,五彩的燈光打在他們身上,美得像童話。摩天輪慢慢消失在車后方,郝凡跟著回頭看,張喬看到他濃密的發(fā)頂兩個連在一起的旋,一縷頭發(fā)因此半翹著。聽說頭頂兩個旋的人,大多聰明固執(zhí),張喬想到那幾道他解不開的公式。摩天輪看不見了,郝凡遺憾地回頭,察覺到張喬的目光好像正落在他身上,僵硬地朝車窗方向靠了靠。張喬偏頭看向另一邊,撞上孟玉成來不及收回的視線,對方眼底莫名的探究與慌張讓他皺眉。孟玉成尷尬地笑著,假裝隨意地看向別處,好像剛剛只是湊巧看過來。張喬拿出iPad,繼續(xù)翻看資料。車窗外的陽光太好,耳邊俗氣的流行歌曲太熱鬧,郝凡漸漸放松,暫時忘了身旁的張喬,搭在膝蓋上的手掌心翻上,臉朝窗外閉上眼睛,微熱的陽光在眼皮上滾動,將人拉入過往流年。“他們那樣說你,你不生氣嗎?”坐在對面的張喬看起來心情很不好。郝凡把臉藏在電腦屏幕后面,不敢看他。“罵你豬,說你是變態(tài),你不生氣嗎?”張喬非得要個答案。郝凡搖頭了,他生氣并不能堵住那些人的嘴,可能會招來更惡劣的嘲笑。對面沒了聲響。過了很久,郝凡才敢冒頭越過屏幕看對面,張喬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眼底的鄙夷和嫌棄鋪天蓋地,潮水般打到郝凡身上,雖然全身冰涼,但他已經(jīng)習慣了。郝凡重新縮回屏幕后面,繼續(xù)敲擊鍵盤,剛剛他腦中飄過一道特別的公式,要馬上記下來。“你就從沒想過改變嗎?”張喬的聲音一個字一個字清晰有力地砸在耳膜上。敲到一半的公式,后面是怎樣呢?郝凡看不清電腦屏幕了……你就從沒想過改變嗎?改變什么?體型、樣貌、個性,還是性取向?還是偷偷喜歡你的心?低沉的女聲在夢里故作悲傷地唱著:“l(fā)oveisover,請你不要再說明,過去就像流云,隨風飄去無蹤影……”“l(fā)oveisover……loveisover……”女聲呻吟不停,郝凡聽得胃里發(fā)酸。肩膀上有什么東西抓上來,拖著人往下沉。“不要!”郝凡猛得睜開眼睛,看到離得很近的張喬,他右眼下方的痣,漆黑眼瞳里驚慌的自己。他的右手從他左肩抬起,摘下了他的耳機。“到了。”張喬手里抓著他的耳機。女聲還在唱啊:“l(fā)oveisover,時光匆匆如流水,流水撫平我心靈,創(chuàng)傷早已無痕跡。”脫離耳朵的耳機,聲響外擴。郝凡好像被戳穿了什么見不得人的秘密,從他手里搶回耳機,低頭含混應著:“嗯,我知道了,謝謝。”張喬撤回在半空中僵硬了半秒的右手,拿好東西下車。等他走了,郝凡攤開捏著耳機線的手,掌心全是汗。一直在車門口探頭探腦的孟玉成等張喬走遠了,才催促郝凡:“快點下來,你怎么那么慢!”郝凡深呼吸,壓下心中的緊張與慌亂,慢吞吞地挪下車,正眼都不瞧孟玉成一眼越過他往前走。孟玉成跟在他屁股后面不滿地抱怨著:“又發(fā)神經(jīng),你最近越來奇怪了!”郝凡不想理他,裝作沒聽到。他走了幾步之后才發(fā)現(xiàn)不對,抬頭看到醫(yī)院大門,整個人都僵住了。他突然不走了,孟玉成上前看到他面無血色,皺眉問道:“你又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嗎?”“郵件里說的不是第四醫(yī)院嗎?”郝凡驚慌地看著他。“早就改了,人資總監(jiān)親自過來通知的,說是四院的查得不精細。估計你又沉迷于聽歌沒聽吧!再說了,醫(yī)院不都一樣嗎?你又矯情什么?”孟玉成不懂他的驚慌,因為他不知道這里里郝凡看了五年病的地方,消化科的醫(yī)生護士大多認識他。郝凡站在原地不動,孟玉成扯他沒扯動,好心留下一句“我勸你好好檢查檢查你的腸胃吧”,自顧自地先進去了。體檢中心的人不多,先進去的同事已經(jīng)填好表開始體檢了。孟玉成填好表了,才看到郝凡進來,領(lǐng)了表然后又出去了。孟玉成不知道他想干嘛,覺得他奇奇怪怪的。郝凡拿著體檢表在體檢中心轉(zhuǎn)了一圈,確認體檢中心和正常看病科室是分開的后,才安心地尋了安靜的角落填好基本資料。但是看著表格上多達三十項的體檢項目,他又忍不住緊張到胃部抽搐。他壓下不適,挑人少的體檢項目先進行檢查,最后剩下基本檢查和胃功能檢查。等基本檢查沒人了,郝凡才敢進屋,把表格交個醫(yī)生后,被護士帶著測量身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