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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任的兵部尚書趙夫人也在座,她是第一個不顧位置過去扶住女兒的人,聽見皇后這番冠冕堂皇的發言,兩眼里已經恨不能射出萬支利箭,將皇后亂箭射死了。然而這番話又確實無法辯駁,她還真不敢說自己女兒就比太后要重要。 跟她過來的是她的兒媳趙大奶奶,也就是趙充儀的嫂子。趙充儀的哥哥如今帶著愛妾在外頭做知縣,留下妻子于家中伺候父母。為著這個,趙大奶奶心里很不痛快,然而小姑子的肚子關系到趙家合族的前途,只要趙大奶奶還不打算和離回自己娘家,就得替趙家打算。 這會兒趙夫人已經氣得發抖,趙大奶奶因為跟小姑子沒那么深的感情,倒是冷靜得多,目光一轉就看見了桃華,立刻輕輕扯了婆母一下,低聲道:“蔣。” 只一個字,趙夫人就猛然明白了,立刻干咳了一聲道:“皇后娘娘說的是。”最后三個字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充儀雖身懷有孕,也不可沖撞了太后,這般的吉日,的確不宜宣太醫。” 滿殿的人都看著趙夫人,神色各異。有些面帶譏諷,有些卻閃過憐憫的眼色。趙夫人對眾人視若無睹,只轉向桃華:“只是充儀腹中這一胎乃是龍脈,太醫不可召,能否請蔣姑娘診一診脈,若能道個無妨,也好叫大家安心。便是太后娘娘,也不必再擔憂了。” 趙充儀的確是卑不動尊,然而她肚子里的卻是太后的孫輩,太后若是不掛念,那就是不慈了。 太后倒是一臉關切的樣子:“太醫自然要召。這可是皇帝的血脈,怎可輕忽。快,快傳太醫!” 趙夫人真還不大敢就這么讓太后傳了太醫,到時候說出去趙充儀的名頭可不大好聽。而且這不是現擺著一個神醫么?太醫院群醫束手的承恩伯就是被她治得能從床上爬起來的,如今藍田洛南兩縣還有生祠,太后把她指給安郡王的時候都提過此事,說她有大福德可佑身邊人。既然如此,為什么放著不用反而用那些拿不準是哪一派的太醫?要知道安郡王跟太后的關系可并不怎么好,至少他的未來王妃可沒有害趙充儀的理由。 “并不敢在太后圣壽驚動太醫,還是請蔣姑娘診一診脈吧?”太醫跑來還不知要多久,蔣氏可就在面前呢。 皇后心里暗罵趙夫人陰險,有些壓不住臉上的冷笑:“趙夫人,蔣氏是未來的郡王妃,不是招之即來呼之即去的醫匠。” 醫者,下九流之列,只要出錢,叫你來就來,叫你走就走。可是蔣桃華已經被指為郡王妃,一位未來的王妃,是你能隨便就使喚得動的嗎? 太后輕嘆一聲:“還是快去召太醫吧。” 趙夫人臉色微變,借著衣裳的遮蓋捅了一下兒媳。趙大奶奶只得往前走了兩步,沖著桃華就拜了下去:“還請蔣姑娘看在充儀娘娘懷著龍胎的份上,援手一二。”趙家請不動未來郡王妃,為了皇帝的血脈,請不請得動呢? 桃華始終只用一只耳朵聽著這些無聊的勾心斗角,眼睛卻始終在觀察著趙充儀。 趙充儀臉色不好,嘴唇微微發烏,仿佛是心臟有點問題。但是她一直在不自覺地眨眼睛,證明她的眼睛很不舒服。這是什么毛病,難道會是妊娠高血壓綜合癥,先兆子癇? “充儀娘娘現在覺得怎樣?”桃華還是問了。子癇可不是什么小病,趙充儀已經有八個月身孕,又是頭一胎,弄得不好要出大事。只是如果真的是妊娠高血壓,這里的太醫應該也有一定經驗,早就該著手診治了才對。 “只覺得眼前發花……”趙充儀才說了一句,就覺得一股子惡心勁兒沖了上來,不禁轉頭干嘔了一聲,太陽xue兩邊頓時像有什么揪著似的疼了起來。 于閣老夫人輕咳了一聲:“充儀娘娘身子是弱些,怎的到了這個時候還會惡心作嘔呢?平日里太醫是怎么伺候的,莫不是皇上和太后娘娘賞下去的那些補品都不曾用?” 太后和皇后賞的補品趙充儀還真不敢用,都收在庫里呢。只有御膳房說是奉太后命每日給加的玫瑰露是她喜愛的,且日日都是心腹宮人親眼看著調制,這才時常飲用。 不過這時候怎么能說實話?趙充儀扶頭不語,身邊的宮人連忙跪下答道:“補品日日用的,只是充儀這些日子身上沉重,夜里睡不踏實,才會頭暈眼花……” 桃華搖了搖頭。這可不全是因為缺乏睡眠而導致的頭暈。 “充儀娘娘頭痛嗎?身上可有水腫?” 這些癥狀都有啊。宮人忙答道:“都是有的。”不過,孕婦不都會如此嗎?腿腳腫脹什么的,有些孕婦到了要生的時候,腳腫得連鞋都穿不進去呢。 “這些日子充儀娘娘的飲食是清淡還是重味?” 這可就難說了。孕婦的口味一時一變,宮人也難以回答,只得含糊道:“娘娘胃口不佳,有時吃得淡些,有時就未必……” 一問一答了這幾句話,太后一直未曾出言阻止,桃華便道:“那容我給充儀娘娘診一診脈吧。”高血壓在脈象上是診得出來的,單是這么問,很難確定是否是先兆子癇。 趙充儀剛要將手伸出來,忽然覺得身下一陣溫熱,不由自主地低頭去看。六月里衣裳單薄,一片濕痕立刻就在裙子上漫了開來。趙夫人離得最近,一眼看見失聲道:“要生了!” 這一下殿內頓時亂了套。消息一直傳到前頭皇帝那里,趙尚書也在座,聽見女兒要生,心里一盤算日子,不由得有些變色——這才八個月啊,俗話說七活八不活,這這,這要是出了什么事,可就…… 到現在誰也顧不上這是太后的圣壽節了,宮里當值的太醫飛也似地往這邊跑,還有幾個婦科圣手今日不在宮中,自有太監備馬去接。壽仙宮不能讓妃嬪生產,太后親自吩咐叫了自己的輦轎,將趙充儀抬上去,幾個大力太監飛也似將人送回春華殿,立刻整個春華殿都進進出出地忙活起來。 桃華還沒給趙充儀診上脈,就被擁上來的宮人們給擠到后頭去了,最終也只能跟著外命婦們告辭。直到在宮門外上了馬車,她還在思索趙充儀的病。 馬車外傳來篤篤兩聲,窗簾被一只手挑起半邊,桃華下意識地一轉頭,看見沈數的臉在窗外:“可是嚇到了?”再怎么懂醫術,畢竟還是閨閣里的女孩兒家,怕是從未親眼看過婦人生產——當然他也沒見過,只是聽說大表嫂生產那日,大表兄硬是在院子里嚇得面色發白,身子發僵——想到這種事日后要輪到自己經一遭,大約總會心里有些驚懼的。 桃華心里一暖,笑了笑道:“也沒什么。趙充儀被送去春華殿了,我并沒見著。”其實在醫院里什么樣的都見過,生孩子真沒什么可怕的。不過在這個時代,而趙充儀這一胎又有點問題,恐怕就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