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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指著那成堆的尸體對他說,那就是血的顏色,那就是紅色。那時候他看著那些深深淺淺的痕跡,覺得看不見紅色也很好。 但是現在,他忽然有點恨了,恨自己為什么會得這種病,為什么會看不見那鮮艷的,據說是很好看的紅色。為什么會看不見這個女孩子嬌艷的紅唇、臉頰上嫵媚的紅暈,以及點綴著她頭發的璀璨寶石。更遺憾的是,即使是這不夠完整的美麗,以后也不會屬于他了。這女孩子終將嫁為人婦,那時候即使能再相見,只怕他也要避嫌了。 桃華沒想到沈數會說這句話,有點吃驚地抬起頭來,就望進了那雙深沉的黑眼睛里。 沈數的長相據說是隨了母親,輪廓俊美五官出色,只是在西北多年,膚色已經被風吹日曬成了蜂蜜一般的顏色,放到京城來說就嫌不夠高貴文雅了。不過在桃華看來,男人實在沒必要那么白,是要當小白臉么?而且他有這樣一雙眼睛,如同深深的潭水一般…… 桃華突然意識到自己盯著那雙眼睛已經看得夠久了,連忙轉開目光,重新低下頭來:“王爺何出此言,這本也不是王爺的過錯,乃是有人心眼俱臟,才視人如己罷了。” 院子里這些年輕人當中,也不是人人的家族都與于氏一族交好的,且于鋌不過是于家旁枝,也不是人人都看得上他。桃華這話一說出來,便有輕微的嘻笑聲響了起來。 于鋌一張臉脹得血紅,憤然抬頭去看,卻見那女孩子站在廊上,背后是一大棵開著粉紅色花朵的木芙蓉,襯托得那個淡藍色身影清雅如一泓湖水,而簪子上鑲的兩顆紅色珊瑚珠映著正午陽光成了兩團艷紅,就如波心的倒影之中突然閃起亮光一般,明亮得讓人不敢正視卻又舍不得移開目光。 忽然之間,于鋌的惱怒都沒了。他看見那個女孩子忽然又抬起頭,小聲跟沈數說了些什么。她比沈數要矮一頭,要說話的時候就得把頭仰起來,微尖的下頜揚起,修長的頸子像他從前在于閣老府上湖中看過的天鵝一般。 桃華是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能不能,請王爺幫我一個忙?” “你說?!鄙驍悼粗菑埥阱氤叩男∧槪抗饴湓趦善ò臧愕淖齑缴稀t,到底是個什么顏色呢? “如果明日太后不準我去觀獵,能否請王爺替我注意一下,太后拿出來做彩頭的那塊玉雕水仙,最后是落入了誰人之手?”雖然江恒說去向太后說情,但桃華實在沒有把握太后答不答應,也或者雖然答應了,但回頭把她安排到遠遠的后頭去,說是觀獵,其實啥也看不見。到時候江恒反正是要到場上去狩獵的,太后要想敷衍他簡直太容易了。而且老實說,不知怎么的,桃華覺得江恒這個說情,恐怕比不說還要糟糕。 “那塊玉有什么蹊蹺嗎?”沈數想起當時桃華就對它頗為注意,“你想要?” 幸好宮人們在沈數走上回廊的時候就都后退了,這時候應該也聽不清他們說什么,但桃華還是壓低了聲音:“那個,那個是我母親的遺物,因為——因為某些原因落到了承恩伯手里……”實在是沒臉說是繼母偷的。 沈數神色一凜:“我知道了?!?/br> 他正想再說句話,江恒已經從殿內輕快地跑了出來,一見沈數和桃華站在一起,腳步不由得頓了一頓。沈數看他一眼,向桃華略一點頭示意,就退了開去。 “蔣姑娘——”江恒先向沈數抱拳示意,然后才笑嘻嘻地轉向桃華,“太后已經答應了,明日帶你一同去看圍獵?!?/br> “多謝二公子。”桃華含笑向他行禮,江恒是個很陽光的少年,對世界都抱著善意,自然也應該得到善意。 “恒兒——”殿門處傳來聲音,南華郡主由文氏陪伴著走了出來,一臉威嚴地站在臺階之上,挑剔地掃視著桃華,“沒想到蔣姑娘也來了?!?/br> 桃華只得對她又行了一禮:“見過郡主。民女是隨駕侍奉太后的?!?/br> “既然如此,這是太后的恩典,要用心侍奉才是?!蹦先A郡主倒是聽說了桃華治好太后的事,可沒想到她會跟到南苑來。剛才兒子跑進殿去提起桃華,她就覺得心里不悅起來——靖海侯夫人帶著女兒就坐在底下呢,那可是她看好的兒媳,原盼著此次來圍獵,兒子能跟曹家姑娘親近些,怎么反而又惹上蔣家那丫頭了? 江恒輕咳了一聲:“母親,我還得了一只野雉,毛色鮮亮得很,給您送到院子里去了,您回去瞧瞧?”聽著南華郡主用這樣傲慢的口氣跟桃華說話,仿佛在吩咐自家的奴婢一般,他心里說不出的不自在。 文氏也跟著笑道:“聽說野雉顏色鮮艷不遜孔雀,尾羽插瓶也頗為好看,兒媳還沒見過呢。母親,快回去瞧瞧吧?!彼匀幻靼啄先A郡主為什么這般態度,但她能做的也不過是幫著轉移一下話題罷了。 南華郡主心里更是不悅,但也不愿掃了兒子的臉面,便道:“那就回去看看??茨氵@一身草葉,也回去好生沐浴一番。” 此刻殿內來拜見太后的命婦們都陸續走了出來,江恒也不好再停留,只得匆匆給了桃華一個歉意的眼神,便扶著南華郡主走了。 桃華剛松了口氣,就聽見崔幼婉的聲音似笑非笑地道:“原來蔣姑娘還認識江二公子呀,真是交游廣闊。” 這丫頭怎么陰魂不散的。桃華心里煩得很,決定不理會算了。誰知道崔幼婉也不知犯哪門子病,竟然不知道見好就收的,反而又笑吟吟地說了一句:“聽說南華郡主正在為江二公子說親,蔣姑娘知道嗎?” “誰家在說親呢?”后面又傳來一個聲音,靖海侯夫人攜著曹蕙走了過來,也是似笑非笑地看著崔幼婉,“崔二姑娘真是消息靈通,連這事也知道,比我家蕙兒強多了。” 崔夫人的臉色一下子就黑了。說親這種話,其實不應該從未出閣的女孩兒家嘴里說出來,靖海侯夫人說曹蕙不如崔幼婉消息靈通,其實就是暗指崔幼婉打聽了不該她聽到的東西,這不單是說崔幼婉不知分寸,也是暗指崔家家教不佳。 哪里料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來? 崔夫人心中暗罵,臉上卻還要堆起笑容:“此事京中知道的人怕也不少,曹夫人想是有些日子不曾出門,所以不知?”靖海侯是有爵人家,又頗得皇帝看重的,崔家縱然是皇子岳家,也并不敢怠慢。且論起來,靖海侯夫人身上的誥命還高過崔夫人,也只有崔秀婉將來成為郡王妃,其身份才能比靖海侯夫人更高。 靖海侯夫人微微一笑:“這倒也是。太夫人近日有恙,我自然不能出門。說起來多虧蔣姑娘妙手醫治,不然今日我怕還不能在此與崔夫人說話呢?!?/br> 崔夫人略有些驚訝地看了一眼桃華,算是知道為什么靖海侯夫人會跳出來維護她了。想不到這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