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燕伯伯下葬？”

    燕南天的重劍？

    “你怎么會想拿來問我？”過了一會兒，我下床開門，看著門外的小魚兒問道。

    小魚兒今天穿得很素, 隱約有一點(diǎn)孝服的意思，但又不大像。

    畢竟死的是燕南天。

    如果死的是我，他就真的要披麻戴孝了。

    “小魚兒不敢擅自決定大姑姑的事。”小魚兒抬起眼睛，頗為恭敬地看了我一眼, 又低下頭去。

    難得見他這么老實(shí)的樣子，一點(diǎn)兒也不惹我煩。

    我低下頭，看著他手里抱著的重劍。

    心里有一點(diǎn)淡淡的，說不出來的感受。

    我伸手拿過來，對他道：“不必隨他下葬了。”

    “是。”小魚兒恭恭敬敬地道，又問我：“大姑姑身體好些沒有？我叫人給你送早膳來？”

    昨天喝了酒，我醉醺醺地睡著了，一覺就到了今天。

    我抬頭看了看日頭，已經(jīng)不早了，并沒有人喊我，看來是芍藥吩咐過了。

    “嗯。”我點(diǎn)點(diǎn)頭，就轉(zhuǎn)身走了進(jìn)去。

    看著手里的重劍，我偏頭往墻上看去，揚(yáng)手一甩。頓時(shí)，它嵌入墻壁之中，牢牢卡住了。

    稍坐了一會兒，便有宮人捧著膳食，魚貫而入。

    小魚兒也過來了，坐在我對面，往我碗里夾菜。然后自己不客氣地抱了碗，大口吃起來。

    他不說話的時(shí)候，還是很討喜的。我看著他年輕英俊的臉龐，心情略寬，也吃了起來。

    吃過了飯，小魚兒就對我說：“昨日來的那些人，已經(jīng)派人去查了，最多不過三五日，便叫他們老底都掀了。到時(shí)候，大姑姑想要如何處置他們？”

    “給他們吃碎心丹。”我淡淡地道。

    小魚兒歪了歪頭，微微往前湊過來：“大姑姑不殺了他們？”

    我抬頭瞥他一眼：“我很嗜殺嗎？”

    小魚兒嘻嘻笑著不說話。

    “殺了他們，太便宜他們了。”我收回視線，說道，“燕南天不讓我殺他們，一定是他們活著的價(jià)值更大，那我就留他們一條命。”

    小魚兒沒吭聲。

    我抬頭一看，發(fā)現(xiàn)他的眼神有些復(fù)雜，就問道：“怎么了？”

    “沒什么。”他搖搖頭，轉(zhuǎn)而嬉笑著問我，“大姑姑，你什么時(shí)候廣納后宮啊？”

    我淡淡說道：“過兩個(gè)月吧。”

    “大姑姑有人選了嗎？”小魚兒又嘻嘻地道。

    我點(diǎn)點(diǎn)頭：“有了。”

    “是誰？”他把一張帥臉往我面前湊，“大姑姑，你覺得我怎么樣？”

    我從前很煩他這樣嬉皮笑臉的樣子。

    但是如今不知道為什么，只覺得淡淡的，好像對他的包容度增加了。

    “你很能干。”我夸了他一句，“過陣子我封后，還要你幫忙多多cao持。”

    他頓時(shí)變了臉，一下子站起來：“大姑姑，你要封誰做皇后？”

    “不是你，也不是無缺。”我知道他在想什么，直接點(diǎn)破，“你是我的弟子，也只會是我的弟子，無缺同樣，明白了嗎？”

    他的臉色好了一分，但還是很難看，走到我身邊問道：“為什么？大姑姑覺得我哪里不好？我不好看嗎？我不會玩嗎？我不聰明嗎？我不貼心嗎？大姑姑，你說出來，我哪里不好，我改。”

    我停下了筷子。

    過了片刻，我仰起頭，看著他英俊之中又帶了點(diǎn)邪氣的面孔，心中感慨。

    “你很好。”我說道，“如果你早出生二十年就好了。”

    他又年輕，又帥氣，如果是我年輕的時(shí)候遇見他，一定會很喜歡他。

    說不定，比喜歡燕南天還要多一點(diǎn)。

    但我現(xiàn)在不想談戀愛了。

    “如果沒有其他事，你退下吧。”說完，我就對他揮了下手，低下頭吃飯。

    他站了一會兒，似乎想說什么，最后什么都沒說，走出去了。

    吃完飯，我去找芍藥。

    芍藥坐在一堆堆奏折的后面，手里拿著半個(gè)饅頭，一邊吃著，一邊飛快翻閱。

    偶爾看到什么要緊的，就叼著饅頭，拿起筆飛快寫著什么。

    她沒有發(fā)現(xiàn)我進(jìn)來，直到我走到她身邊，叫她的名字：“芍藥。”

    “皇上。”她放下手里的奏折和筆，把饅頭掏出來，站起來道，“您起來了？大皇子給您送飯了沒有？”

    大皇子？

    哦，是小魚兒。

    小魚兒和無缺是我的兩個(gè)弟子，也是我指定的繼承人，自從我登基為帝之后，他們就成為了大皇子和二皇子。

    “我吃過了。”我示意她坐下，然后問了她一個(gè)問題，“你做的這些事，對你沒有任何好處，為什么你還要做呢？”

    是她推著我成為皇帝，也是她請教朝中賢士，制定出一個(gè)個(gè)政策，改善百姓們的生活。

    這對她有什么好處呢？她只是一個(gè)女官，甚至沒有一個(gè)百姓知道她的名字。

    她也不差錢。

    不圖名不圖利不圖權(quán)勢，她圖什么呢？

    “皇上怎么問我這些？”沉默片刻，芍藥反問道。

    我示意她往旁邊坐坐，然后擠進(jìn)去，跟她坐在一起，說道：“燕南天也是這樣。他追求正義與俠義，看不慣不平事，總要管一管。我本來以為他是圖名，但他的名聲被我搞得不能再臭，他并不放在心上。”

    所以，他不是圖名。

    圖錢？瞧瞧他胡子拉碴，稱得上邋遢的樣子。他頂多喝點(diǎn)酒，下個(gè)館子，給他錢都不知道怎么花。

    女色？更別提了，他連我都看不上，更別說其他人了。

    排除掉可能的選項(xiàng)，就只有一個(gè)可能，那就是他就是大好人，不為自己，只為別人。

    芍藥也是這樣。她說，她希望百姓們都能過上好日子，再也沒有人賣兒賣女，她不希望還有人像她一樣。

    這跟我正好相反。

    我永遠(yuǎn)把自己放在前頭，高興就笑，不高興就叫別人哭，誰惹了我就一定要報(bào)復(fù)回去，這一生從來沒讓自己受過委屈。

    我是一個(gè)自私的人，是一個(gè)無情的人，我沒有教育自己的meimei，也沒有愛護(hù)自己的兩個(gè)弟子，更沒有憐惜過想要談戀愛的男朋友們。

    這一生的任性恣意，我哭過笑過愛過恨過，卻從來沒委屈過、為難過。我什么都得到了，卻迷茫了。

    不知過了多久，芍藥才開口道：“皇上無聊的話，不如幫我看幾份奏折？”

    我頓時(shí)不迷茫了。

    我低頭不說話。

    “來吧。”芍藥直接推了一摞奏折到我面前，“這是這幾年江南水利上的奏折，有些銀錢上的蹊蹺，皇上找到了就圈出來。”

    她還往我手里塞了筆，然后就匆匆咽下余下的半塊饅頭，埋頭進(jìn)另一摞奏折里。

    我……我還能怎么辦呢？

    等我搞定面前這一摞奏折，才覺得坐得腰酸，肩膀也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