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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姑娘不輕不重地頂了回來,當下有些束手無措,后頭的安排卻是不好再提。 晏回無聲嘆了口氣,早知道前天晚上就把人留在宮里好好哄了。再不濟,前兩日出宮總是使得的,他還想著休沐日再出宮帶她去玩,如今休沐日是等到了,最好的時機卻已經過了,真是大大的不妙。 “那宛宛想玩什么?”晏回頓了頓,又問她:“聽聞姑娘家喜歡打葉子牌?” 唐宛宛慢騰騰眨了眨眼,連呼吸聲都變輕了一些,輕聲問:“陛下……這是聽誰說的?” 聞言,晏回心里又是一突。他成日跟一群臣子打交道,好幾年沒見過陌生姑娘,自然是從宮妃身上得出的這個結論——宮侍會三五不時地將后宮妃嬪相處的情形報上來。幾個妃子閑來無事常常聚在一塊兒打葉子牌,晏回才得出“姑娘家喜歡打葉子牌”的結論。 可晏回到底是人精,再精明的老狐貍都能被他一眼看透,何況是宛宛這樣將所有心事都寫在臉上的?她眼角眉梢一動,晏回就瞧得分明。 “陛下聽誰說的”這個問題它不完整,宛宛想問的應該是“陛下是聽哪個姑娘說的”。可晏回毫不懷疑自己要是坦誠回答,宛宛會更不高興的。 心中這么百轉千回走了一遭,他面上卻丁點不顯,只正色道:“母后常和幾個老太妃一起打葉子牌,席間歡聲笑語,十分自在。” 話落之后,晏回還十分細致地注意到宛宛坐正了身子,抿唇淺淺笑了一下。晏回這才悄悄松了口氣,一時心中感慨:怪道人都說女子心海底針的,連宛宛這么個心思淺白的,話里都處處是坑啊!太考驗人了! “我不會打葉子牌。”唐宛宛想了想:“不如陛下教我念書吧?” 放著熱鬧不瞧,反而想看書?這才三日不見,怎么就改了性兒?晏回左思右想想不明白,也不遲疑,應了一聲好。 唐宛宛平時讀書習字都是在自己的臥房,可陛下來了,這處就不合適了。唐老爺忙把自己的書房騰了出來,又把女兒拉到一邊叮囑了幾句:“宛宛只學一會兒就是了啊,陛下平日朝政繁忙,難得歇這么一日半日的,可別把陛下給累著。” “不妨事。”耳力十分好的晏回隔著五步遠,也不遮掩自己聽到了的事實,甚至主動出聲討好未來岳丈:“朕與宛宛在一塊兒,不管做什么都能解乏。” “這孩子就是歡實。”唐老爺干笑兩聲,拍拍宛宛的肩膀把人送上前:“微臣就在門外候著,陛下有什么吩咐盡管喊人就是。”說完便退出去了,十分的有眼力見。 比起之前去過的御書房,唐家書房要更小,兩人并肩坐著,陛下還往她這邊傾著身,唐宛宛覺得更擠了。 晏回拿起書翻開看了兩行,忽的頓住動作,合上書瞧了瞧,書封之上正是三個楷字。這就是宮宴之上鐘宜芬提過的書,是晏回十年前初讀唐書時自己的所感所悟,隨筆記了下來,被學士整理成了冊子。 非他自夸,寫這些感悟時雖年紀尚淺,可眼界閱歷包羅其中,遠非唐宛宛的學識能讀明白的;也絕不可能是女夫子要學生讀的課本,只能是她自己想讀的。 前因后果一想明白,晏回心底一陣陣暖意往上冒:“怎么在看這書?” “我聽二哥說這書是陛下十四歲那年寫的,何太傅看了大加稱贊,叫翰林院人手拓了一份。后來民間學子爭相抄錄,書館也開始賣這書了,每年要拓幾萬冊。” 晏回低聲笑了:“所以呢?” “陛下真厲害。”唐宛宛毫不吝嗇夸獎。 這大概是晏回活了二十三年來聽過的最直白的夸獎了,卻比朝臣的溢美之詞聽著要順耳多了,直叫他通體舒泰。晏回展開夾了花箋的那頁,只見滿頁沒一處勾紅,也沒做什么標記,連翻幾頁都是如此,一時有些不解:“哪里不懂?” 聽他這么一問,唐宛宛眼睛一熱,忙吸了吸鼻子,聲音悶悶地說:“哪里都不懂,所以沒有勾紅。二哥給我講了三遍都聽不懂……我笨死了……” “那又如何?”晏回偏過頭,極細致地打量她,似乎不明白這有什么好在意的。 溫熱的呼吸正正好落在她耳畔,左邊耳根燙得跟被火燎了一樣,右邊臉也慢慢熱起來了。唐宛宛猛地站起身,把自己的椅子往邊上挪了挪,這才重新坐下,小聲說:“要不,等我把這三本書都學明白了,再跟陛下好?” 晏回:“……” 身為大盛朝最尊貴的人,晏回從來沒哄過姑娘。可縱是沒先例可循,他也知道此時自己必須說點什么,不然等宛宛把三本書都學明白了,指不定是猴年馬月——到那時,自己的“隱疾”怕是要坐實了。 “宛宛,你認真聽我說。”晏回正色道,卻見唐宛宛又跟鵪鶉似的縮回了腦袋。晏回心思一轉,腳尖勾住唐宛宛身下的椅子腿,輕輕巧巧便將人轉了個向,面朝自己,端的是促膝長談的架勢。 四目對視半晌,晏回滿肚子搜刮甜言蜜語,總算想到了幾句。 “這天底下飽讀詩書的姑娘多了去了,可如你這般笨得討喜的卻沒幾個。” 唐宛宛黑白分明的杏眼一眨不眨地看著他。晏回再接再厲:“這天底下能說會道的姑娘多了去了,可如你這般心思坦誠的卻沒幾個。” 聽出這是在夸自己,唐宛宛不由翹了翹了唇角。 晏回卻仍覺不夠,靜默須臾,不疾不徐說了最后一句,低沉的聲音如醇香美酒,光是聽著都醉人:“這天底下品性純善的姑娘也不少——可朕歡喜的就你一個。” 身為帝王,不動聲色早已成了習慣,越是說到正經事上,晏回往往會越嚴肅。說這話的時候他還淺淺蹙著眉,與在太和殿跟朝臣議事時沒什么兩樣,壓根不像個初識情滋味的年輕小伙。 若是別的姑娘聽著這話,指不定會想:假的吧你騙我的吧!你臉上都沒個笑模樣跟我說你喜歡我!你板著個臉給誰看呢你! 唐宛宛卻挺受用,最直接的表現(xiàn)就是晏回剛這么說完,面前的小姑娘就撲進他懷里了,兩只手用力箍著他的后頸。 晏回猝不及防,軟玉溫香卻已撲面而來,鼓鼓囊囊的那處離他的鼻尖只有一寸之搖,人還是站在他兩腿之間的…… 腦子渾渾噩噩的,晏回分不清自己的思緒飄到了何處,甚至連“今日穿的褻褲比較緊”這樣的念頭都在他腦袋里打了個旋兒。 緩了好一會兒,晏回才勉強找回兩分清明,垂著眼瞼,聲音有些啞:“宛宛?”語氣是在征詢,雙臂卻不由自主地攬到了人家腰上,抱了個滿懷。 可惜一站一坐,這個姿勢實在不得勁,她又離得這么近……晏回徐徐吐一口氣,將人往后送出半步,自己起了身,復又將人摟回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