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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的一片。殷寒坐在馬路的花壇邊上,茫然地盯著對面形形色色的行人,有人對上他的眼睛,立刻嫌惡地扭過頭去,啐了一口。“真難聞......”“哪兒來的要飯的?”殷寒蠕動了下嘴唇,舉起衣袖,聞了聞自己身上的味道。近乎陳舊的腐臭氣息,果然是難聞。和他的人生一樣,都已經爛到泥里了。他用力閉了閉眼,再睜開眼時,卻在馬路對面看見了輛車。那車的線條是極為流暢的弧線,車的標志也閃閃發光,毫不掩飾的奢華。殷寒的目光下意識跟著那車轉動著,許久后,才看見車門被拉開,有人從里面鉆了出來。在看見那個身影的一瞬,殷寒的身體忽然繃緊了。他近乎不可思議地盯著那人,眼睛一眨也不眨,說不清究竟是何種心情。下車的青年還拎著公文包,像是要去上班。他顯然是被照料的很好,即使是隔著這樣的距離也能看到他面上灼灼的容光,笑意幾乎是毫不掩飾的透出來。而開車的男人則下了車,先替青年整了整領帶,又與他輕聲細語說了什么。這兩個人,都是殷寒見過的。——是杭安和。殷寒的心在那一刻簡直要停止跳動,他在馬路的這一邊,愣愣地看著對面的兩人在說了許久的話后,這才戀戀不舍地分離;只有杭安和朝著前方走去,而季白仍舊停留在原地,遠遠地望著他的身影,直到那身影再也看不見了,他才重新整了整袖口,坐入車中。分明只隔著一條街,卻像是隔著整整一個世界。他們顯然過的很幸福。殷寒望著這一幕,這一點就一下子扎進來,扎的他只能大口大口地呼吸,勉強維持著自己的冷靜。我都是為了你!倘若不是你,我又怎么可能去坐牢?!這種想法泛上來時,殷寒幾乎想要不顧一切。他想買一把刀,就藏在懷里,躲在他們上班的路上,把這兩個人都捅死,捅成和他如今一樣的一堆爛rou——然而,他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一步也沒有辦法挪動。殷寒騙不了自己,他害怕。他從來沒有過所謂報仇的勇氣。可與此同時,他卻又控制不住地想,這種幸福,之前是不是也可以屬于自己的呢?寇秋在這個世界活到了五十多歲,一直到殷寒窮困潦倒去世,他才徹底離開。離開時,季白就守在他的床畔,牢牢地握著他的手。這只手如今已經皮膚松弛,不再是年輕時那樣鮮嫩飽滿的模樣。寇秋緩緩地眨了眨眼,輕聲道:“難......難不難看?”“不難看。”季白低下頭,把嘴唇在上頭虔誠地印了印。分明歲月已經過去了這么多年,可他在和寇秋說話時,仍然是像對待小朋友一樣的寵溺。“我的安安,”他說,“無論什么時候,都最好看了。”護士都被遣開了,季白坐在了床上,把自己如今已經處在生命邊緣的愛人抱在了懷里,緩緩地摸著他的頭。寇秋輕輕笑了,聲音含混:“那七老八十?”“七老八十也好看。”無腦寵的季哥哥立刻回答,聲音也慢慢哽咽起來,“別說是七老八十了,哪怕你頭發都掉光了,牙也沒了......在哥哥這里,那也永遠是你最好看。”我的安安。寇秋的眼睛似睜非睜,慢慢地就要閉上了。季白緩緩搖晃著他的肩膀,哄道:“安安,別睡,別睡。你再睜開眼,看我一眼,嗯?”寇秋于是重新又勉強睜大了眼,費勁兒地望著他,像是要把他的模樣刻進腦子里。他們心中都清楚,這便是這世界的最后一刻了。“......哥?”“嗯?”懷里的人用盡最后一點力氣回握他的手,用力地握了握。他甚至沒有氣力再說話,頭軟軟的,慢慢耷在了季白的肩膀上。季白哆嗦著握緊了他的手,說:“安安?”......已經沒有回答了。老人珍而重之地抱著懷里的人,一刻也沒有放松。他半晌后才從口袋中費力地摸出了什么,把額頭也靠在懷中人的額頭上,說:“安安,沒事,沒事......”他的手指顫抖著,用一只手倒出了一堆白色的藥片,徑直都倒在了嘴里。“沒事了,不要怕。”“——哥哥來了。”喉頭動了動,食管一陣陣地刺痛。他勉強將那些全都咽了下去,這才抱著懷中人,一起躺在了床上。外頭的陽光透過潔白的窗紗灑了進來,他沐浴著這暖意,手臂更加收緊。“哥哥給你唱首歌啊?”聲音嘶啞的早已不成調,歌詞斷斷續續,就在耳畔慢慢響了起來。“睡吧,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睡吧......”......等護士意識到不對再返回時,房間中的兩個人就緊緊地相擁著。他們的手始終握在一起,再也不曾分開。依照季白生前立下的最后一份遺囑,他們的骨灰也被葬在了一起,埋在同樣一片地下。碑上的照片是合照,兩個人頭靠著頭,笑得都像是春日的暖陽。生同衾,死同xue。縱使有人不能理解,可誰也不能否認,這是一份偉大的愛情。天氣很熱,熱的連蟬也拖長了聲音,一聲聲地喊。“熱啊!”“熱啊啊啊啊,怎么這么熱啊,熱啊!熱死啦,熱死啦!”它一直聲嘶力竭地叫,直到在樹下的男孩手里撿了枚尖銳的石頭,狠狠朝它砸過去,準準地砸在了蟬的翅膀上,嚇得它一抖,連撩妹也忘了,差點一頭從樹上栽倒下去。“噓!”男孩沖著自己唇邊比了比,壓低了聲音。“不知道囡囡在睡覺嗎?不要吵他!”他手中還拿著面紙扇子,煞有介事地給樹下涼席上躺著的小男孩扇著,時不時把小男孩的小衣服往下拉拉,確認他沒有被凍著。有大人在小聲地笑。“瞧瞧我家燕卓這個樣子。”“倒真像是個合格的哥哥......”燕卓的母親抿著嘴笑,在門廊下搬了把凳子嗑著瓜子,遠遠地朝樹下望了一眼,便又回過頭去。她沖著郁母說:“你家的那個小子,看起來真像個姑娘。”臉秀氣的實在不像話,頭頂上扎兩個小辮子,再穿個娃娃領的公主裙,領出去誰都會以為是乖巧粉嫩的小女孩。“可不是?”郁母也笑,“當初在孤兒院看的時候,一眼就以為他是個小女孩,還給他起了個小名叫囡囡......后來才發現,居然是個小子,倒把他爸嚇了老大一跳。”燕母笑得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