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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說出,卻又清清楚楚地從他挑高的眉中透出來了。杭安憶猛地一縮,仿佛那眼神如針似的直直扎進了他心里。并準準地扎入在了痛處。杭安和有什么好的?同樣是杭家的子孫,只不過出身比他好了那么一點。他是杭家的旁支所出,而杭安和是杭深所出,這一點出身的區別,竟然就能讓人的命運相差至如此?從小到大,分明是他拿了更多的獎狀,被更多地贊揚了聽話懂事;分明是他吃過了更多的苦,也付出了更多的辛勞。他在夜燈下熬夜讀書至凌晨兩點,那時,杭安和早躺在被子里,睡得香甜了。可縱使這樣,杭安和仍舊上著比他好的學,吃著比他好的飯菜,穿著他穿不起的高級定制的衣服,一件便抵得上他的學費與生活費。還有一個季白,幾乎要代替了杭深,把杭安和當成寶貝一樣捧在手心里寵著,生怕他受了一點委屈。若說是心頭沒有一點不平,那自然是騙人的。杭安憶早就知道,這是因為自己生出了嫉妒。單論才華,杭安和絕不下于他,甚至在商業方面的天賦還要高于他。哪怕是人際圈里,杭安和這種我行我素有一說一的,也遠遠比他這樣思索許久才能說出一句的要討人喜歡。有什么辦法呢?被寵大的孩子,總是擁有生來就和別人不一樣的資本。可只有一點,他能勝過杭安和。而這一點,也恰恰是杭深最看重的。人至老年,杭深比年輕時更看重血脈傳承,迫切地想要一個姓杭的孫子,好將這點血一代代地傳下去。這樣想想,杭安憶又覺得自己重新擁有了喘息的空間。——他懂得低頭,他會為杭家聯姻,生出子孫。而杭安和永遠不能。他忽的微微笑了笑,再拿起手機時,聲音便變了。“喂?爸爸,我在季白哥這兒呢......”杭父如今只是聽見這個名字,便覺得渾身的不順。他知道季白定然是站在杭安和那邊的,因此語氣也說不上好聽,“你去那兒干什么?”杭安憶微微苦笑了兩聲,解釋:“爸,哥總在外面,不像回事。”“他都不覺得有什么,”杭深吹胡子瞪眼,“又不聽我這個當老子的,就算回來,又有什么用?”雖然這樣說,可杭深還是頓了頓。半晌后,他才低低地問:“他回來嗎?”杭安憶唇角的笑意慢慢消失了。他抿緊了唇,過了會兒方回答,“爸,我還沒能見到哥呢。”這句話說的巧妙。分明是在陳述客觀事實,可聽上去,就像是杭安和不愿看見他,因而刻意將他攔在了門外,連一面也不想見。杭深登時勃然大怒,道:“他怎么能這么對弟弟!”杭安憶說:“爸,沒事......哥哥他可能只是心情不好,沒關系的。”他愈是體貼,杭父的心中便愈覺得大兒子不成器。這些日子來多少積攢起來的心疼,一下子都敗了個精光,他的臉沉下來,沒有再多說,徑直道:“你回來。”“爸?”“以后,都不要再去了,”杭父強硬道,“他愿回就回,不回,就算是餓死在外面——那也不關我們杭家的事了。”杭安憶眸光微閃,知道杭父這恐怕真的是放棄了,始終提著的心也終于放了下來。他唇角緩緩上勾了下,回答:“好。”他掛了電話向外走,卻不料正見著一輛眼熟的銀色超跑從路上駛過來,一直開到了門口。車上的司機忙下來,給后座上的人開了門,杭安憶站在樓中,隱隱認出那是季白的司機。這司機態度恭恭敬敬,殷勤地扶著另一個人下來,還在側著頭與這人說話。“安少爺,我在這里等你?”寇秋的眼睫彎了彎,說:“好。”他從車座上提出裝了滿滿三層的紅木大食盒,直直進了公司。前臺的小姐早就接到了總裁的囑咐,沒有阻攔,還專門派了人跟著他一同上去,生怕把這位小少爺碰掉了一根頭發。杭安憶就站在大廳中側面的陰影里,注視著他走進去。杭安和的氣色比他記憶中的更好了。他如今面頰光潤,身上的白襯衫剪裁干凈利落,外頭罩著件厚厚的灰色大衣,在領口和袖口都有獨特的設計,杭安憶一眼便認出來,那是今年一個貴族品牌新出的高定,并不對外銷售。他定定地注視了青年的背影許久,直到青年被領上總裁專用的電梯,這才神色悒悒扭轉過頭,到了大門口。杭家的司機已經在外面等他了,見他拉開車門坐進來,便道:“二少爺,我們直接回家?”“......”杭安憶沒有回答,只是眉心一下子深深蹙了起來。他望著窗外一閃而過的城市街景,忽然道:“劉叔,你是個明白人——這家里有幾個被承認的少爺,我想你應當比我清楚。”司機一頓。比起杭安憶這種天降之兵,杭安和才是他們真正看著長大的,這些杭家的老下屬,多多少少都對杭安和有點感情。但如今形勢陡轉,司機沉默半晌,也只得依言改了口,“少爺。”后座的青年仍舊沉著臉,重重地將自己的后背靠在了后座椅上。杭安和的生活過的不差。何止不差,甚至與他在杭家時沒有絲毫的區別,照樣是錦衣玉食、瀟灑自在,出門是跑車接送,到哪里還有數人簇擁,哪兒有半分離開杭家的落寞。想象中流落街頭的場景并沒有出現,縱使沒了杭家,他依舊做著他的天之寵兒。他不由得用力地閉了閉眼,不再說話。寇秋一路乘電梯去了最頂層,季白已經坐在了辦公室中。他剛剛結束了和幾個部門經理的會談,紐扣也松開了兩顆,神態現出了幾絲疲憊,一下下按揉著太陽xue。直到看見寶貝弟弟進來,他的神色才瞬間變了,站起了身。“安安來了?”他伸手,將寇秋手中的食盒接過來,將青年拉得更近了點,仔細地打量著他,“安安累不累?”青年的神情有些無奈,他低聲說:“哥......我只是來送個飯。”又不是上場打仗。累什么?季白把他拉得更近,安排他在對面椅子上坐好了,這才打開了餐盒。三層里滿滿當當裝的都是飯菜,葷素都有,卻并不油膩,排骨湯上的油沫也被細細地撇掉了。季白一道道端出來,立刻察覺到這并不像是李媽的手藝,“換阿姨了?”對面的寇秋輕輕咳了聲,解釋道:“我做的。”季白對他的照顧,有眼人皆知。寇秋并非是草木之人,心中一直記掛著,只是不知道該如何報答,最后也只得做頓飯。在他眼中,這不過是件極正常的事。不就給家人做頓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