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然后又低下頭專心檢查地上是否還有污漬。在他看來，這就算是打過招呼了。

    但艾達顯然并不這么認為。她本來走向廚房的腳調(diào)轉(zhuǎn)了方向，走到布萊克面前，一只穿著咖啡色棉拖鞋的腳正好踩在他的拖把布條上。

    “布萊克？”她的聲音是升調(diào)，代表著疑問。

    布萊克直起身，與艾達平視：“你有什么事情嗎？”

    艾達以咖啡色棉拖鞋為中心，微微轉(zhuǎn)了轉(zhuǎn)身子，黑色的卷發(fā)在她的肩膀滑落，緊身的毛衣勾勒出良好的曲線，讓她看起來性感又有點調(diào)皮。

    “聽說，那天是你放倒約瑟夫的？”她不太穩(wěn)重地晃了兩下身體，痞痞地像個女混混，“你的身手不錯？是天賦技能嗎？”

    “漢森醫(yī)生應該跟你說過我的事情。”布萊克回答，“或許是，或許不是。我不知道。”

    艾達點點頭，又聳聳肩：“你，嗯，布萊克，能不能給我沖一杯咖啡？你知道的，我現(xiàn)在行動并不是很方便。”

    布萊克看看拖把：“你等一下。”

    艾達露出她的第一個微笑：“好的。”

    漢森醫(yī)生的咖啡非常講究，咖啡是什么產(chǎn)地的，要手磨的不要機器磨，水溫多少，杯溫多少，布粉怎么布……邊沖還要邊畫圈。但對于布萊克來說，不過是速溶咖啡條一撕，燒好的開水到進去，勺子攪兩下。

    人多的時候，比如艾達的那群不速之客的同伴來的時候，連攪拌的功夫都免了。

    所以，艾達看見他手中的咖啡時，布萊克覺得對方的眼角好像抽搐了一下：這是嫌棄他的咖啡太粗劣了？其實他也不能理解，為什么有這么多人會覺得這種像是燒糊了東西的味道好聞。不過，他沒有必要和一個傷病員計較，尤其這個人還是漢森醫(yī)生的meimei。

    “呃，謝謝。”艾達輕巧地接過了杯子，碰在手心，讓蒸騰的熱氣撲在自己的臉上，臉上露出一點小幸福的感覺。

    布萊克繼續(xù)低頭拖地。

    “咖啡很好喝。”

    “雕牌。”

    “什么？”

    “咖啡的牌子。”

    “咳咳——咳，你真是風趣。我說，”艾達褐色的眼珠凝視著他，“你在我哥哥這里整日做這些無趣的事情，有沒有想過干點別的？”

    “別的？”

    “你總不能一輩子做些整理東西和清潔衛(wèi)生之類的工作吧？你就沒有什么理想心愿什么的？”

    “沒有。”

    “不可能。每個人都會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吧，或者說，想要的東西。比如一個漂亮溫柔的女朋友，很多很多夠勁的朋友哥們，又比如豪車、名貴手表、海邊別墅，再比如去某個神秘的地方旅行，探險，見識一下大自然的奇跡，又或者你想成為一名領袖或者政客，然后去實現(xiàn)你的某種偉大的抱負——”

    布萊克停下拖地，抬起眼簾看著她。喋喋不休的艾達停下來，兩眼熱切地望著他的臉。

    “我想要我的記憶，漢森小姐。”他平靜又坦誠說，“我想回家。”

    艾達的表情有些意外也有些尷尬，但她似乎很善于處理這種氣氛：“恩，我知道。我能理解，真的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恢復記憶這種事情，并不是很容易的。而且有可能，我是說有可能，等你恢復記憶后，你會發(fā)現(xiàn)，那并不是一段美好的記憶。它并不能讓你快樂，而且，你當初受了那么嚴重的傷，這說明，你那個時候可能處在某種復雜而且危險的環(huán)境中。”

    “但那也是我的記憶，那是屬于我的東西，是組成我這個人的必要部分。即便是再危險，我也不愿意失去，并且只要有機會，我一定會找回它們。”布萊克注視著艾達的眼睛，像一個虔誠的傳道者一樣樣，“漢森小姐，沒有過去的記憶，你會變成今天這樣的人嗎？如果有一天，你發(fā)現(xiàn)自己忘記了一切，重新開始你的生活，然后某一天你又恢復了記憶，發(fā)現(xiàn)曾經(jīng)生死相依的朋友變成了不死不休的敵人。你，愿意嗎？”

    艾達沉默了。她捧著已經(jīng)有些冷的咖啡，垂著眼簾，心不在焉地一口一口喝著，直到布萊克拖完地離開，也沒有挪動自己的位置。

    “我說過，布萊克不是一個好的發(fā)展對象。”漢森醫(yī)生難得失去了溫柔的表情，一臉嚴肅的看著他的meimei。

    “他觀察和判斷能力很強，而且意志堅定，性格冷靜。”艾達抱著手臂，臉上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顯然并沒有把她哥哥的話放在心上，“約瑟夫雖然不是我們當中身手最好的，但是能夠輕易撂倒他的人并不多。這個亞裔青年只是害怕，害怕危害過去，才畏懼前行，畏縮在一家小小的診所，做個無足輕重的小助理兼清潔工，過著庸庸碌碌的生活。這不應該是他應該過的生活。”

    “這是他自己的選擇。”漢森醫(yī)生微微提高了音量強調(diào)，“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生活的權利。艾達，你不能總是強求別人選擇你看來正確的道路。”

    “我看來正確的道路？”艾達的聲音也提高了一些，歪頭斜著眼睛看他，嘴角露出半個諷刺的笑，“那你的正確道路又是什么呢？用meimei的畢業(yè)論文成就你的研究成果？”

    房間里的空氣猛然沉寂了下來，墻上掛著的全家福上的微笑也無法掩飾這一刻的難堪。

    漢森醫(yī)生的臉色猛得變得蒼白，和他最喜歡穿的白襯衣一個顏色。

    艾達冷哼了一聲，從窗前直起身體：“我不想管你做什么，但是你也別管我做什么。”

    走出房門前，她停下腳步，神情冷淡：“布萊克可能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什么，你最好小心一點。”

    這幾日，漢森醫(yī)生家熱鬧起來。

    因為領居們都得到消息，一直在外地工作的漢森小姐有了難得的假期，回家來探望哥哥了。漢森小姐是個活潑漂亮又喜歡交朋友的人，附近的年輕人聽說她回來了，陸陸續(xù)續(xù)上門來拜訪，約定周末開了一個狂歡派對。

    布萊克頭一次知道自己家附近住著這么多年輕的男孩，他們打扮得比平常更加時髦帥氣，帶著鮮花或者巧克力之類的小禮物登門。

    漢森小姐很擅長應付這種場合，盡管向她獻殷勤的男孩不少，但是居然沒有讓在場的其他年輕女孩不高興。相反她們還很樂于和漢森小姐表現(xiàn)得很親近的模樣，似乎這樣才是值得驕傲的事情。

    派對一直持續(xù)到十二點才結(jié)束，客人們疲憊卻愉悅地告辭離開。而東道主漢森小姐也心滿意足地拿到了參加派對所有人的聯(lián)系方式，然后將他們寫在一個小本子上。本子上有關于他們每個人的性格、愛好、特長、職業(yè)甚至家庭重要成員們的記錄，詳細得令人驚嘆。

    路過布萊克的房間時，漢森小姐發(fā)現(xiàn)燈還亮著。猶豫了一下，她伸手敲了敲房門。

    片刻之后，穿著藍格子睡衣的布萊克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