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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芽并非沒想過這個可能,但自從父親被外調,她已跟隨父親在云南住了半年之久,期間無論父親還是她,從未遇到夷人夜襲之事,怎么返京途中,這些人便冒了出來? “嬤嬤。”她將夷人之事暫且擱置到一旁,思緒依舊回到那本書上,低聲問,“你來咱們家這些年,有沒有見到父親或者母親跟什么古怪的人來往過?” “古怪的人?”林嬤嬤不知傅蘭芽為何有此一問,絞盡腦汁想了一通,搖搖頭道,“嬤嬤來小姐家時,夫人剛生下小姐,因奶水不足,招了幾名奶娘來幫著哺育小姐。老爺成日里很忙,但對夫人和小姐極好,只是……” 她忽然想起一事,“嬤嬤初剛進府時,見夫人產褥期間,連一個前來探望的娘家人都沒有,還曾納悶過。后來才知道夫人雖也是官宦小姐,但家中雙親早已亡故,又無兄弟姐妹,算得上孤苦伶仃。這事下人多多少少都知道,老爺疼惜夫人,從不準許下人背地里議論,可日子久了,仍免不了有些風言風語……” 她覷著傅蘭芽,神情猶豫。 傅蘭芽心里咯噔一聲,雖未接話,但目光卻分明起了微瀾,定定看著林嬤嬤,示意她接著往下說。 林嬤嬤正后悔自己一時嘴快帶出這樁往事,見小姐顯然沒有放過她的打算,只得硬著頭皮往下道:“當時府中有下人傳言,說夫人來歷不明,另還有好些不干不凈的污糟話,入不得耳。老爺知道后,大發雷霆,親自查究一番,揪出那個饒舌之人,卻是當初老太太在世時給老爺配的一位大丫鬟,聽說原本打算給老爺開臉做通房的。” 說到這,她喉嚨卡了一下,尷尬地看著傅蘭芽,深覺此話上不得臺面,怎能跟未出閣的小姐說。踟躕了一番,猶猶豫豫道:“嬤嬤進府晚,好些事也是聽府里的老人說的。聽說老爺三元及第后,先是去渭水治水,其后又到云南鎮夷,也就是在那時,遇到了前來云南投奔親戚的夫人。聽說這件親事是由當時在云南鎮守的穆王爺保的媒,穆王爺當時正是老爺的上官,一句話便可以決定老爺日后的仕途,老太爺和老太太雖然對夫人的家世不甚滿意,卻也不敢拂穆王爺的美意,只好松了口。 “老爺娶了夫人之后,夫人肚子爭氣,很快便有了大公子,老太太得知此事,更加放下了芥蒂。三年之后,老爺升遷回京。那大丫鬟見老爺和夫人夫妻恩愛,根本沒有再將她收房的打算,便漸生妒意,四處敗壞夫人。” 傅蘭芽聽得半晌無言,記憶中的母親明媚開朗,似乎沒有什么事能讓母親感到愁煩,不曾想母親竟被下人如此中傷過。 “當時老爺要處置那名大丫鬟時,有不少老太太留下來的老人替她求情,說她只是一時糊涂,往后斷不會再犯,求老爺高抬貴手,饒她一回。誰知老爺卻道,此等刁奴,若輕易饒過,傅家還有何家規可言?到底將那丫鬟給活活拔了舌頭。連那幾位求情的老家人,都一并狠狠打了板子。行刑的時候,闔府的下人都被老爺拘著在一旁觀看,有些年紀大的,見到活人拔舌頭的場面,都嚇得暈了過去。” 林嬤嬤說的時候,臉色發白,似乎還心有余悸,“經此一遭,再也沒人敢私底下胡亂議論夫人。” 傅蘭芽不語,懲治刁奴當然需用雷霆手段,父親如此作為,無可厚非。可是…… 她想起懷中的舊書,心底掠過一絲疑惑,定了定神,開口道:“嬤嬤,你可還記得母親留給我那個匣子,是你進府之時就有的呢,還是之后才有的?” 林嬤嬤啞然,極力思索了一番,遲疑地搖搖頭道:“記不清了。夫人雖然和善,卻從不喜歡下人進內室,只梳頭更衣時,會讓人進去伺候,這匣子夫人到底什么時候得的,嬤嬤也不知。” 傅蘭芽仍要說話,外頭忽然傳來李珉的聲音,掀開簾,他丟進來一壺水囊,多余的話卻一句未說。想是平煜見天氣暑熱,怕她主仆二人路上渴死,叫他送水。 主仆二人飲完,卻沒了繼續方才話題的興致。 到了傍晚,果然聽得路旁人聲鼎沸,似乎到了繁華之地。林嬤嬤挪到車前,悄悄掀簾一看,便見巍巍一座城墻,城門旁有士兵把守,關卡處有不少行人過關通行。 她不敢多看,忙又放下簾子,對傅蘭芽道:“小姐,像是已到曲陀了。” 傅蘭芽嗯了一聲,看這個架勢,今晚要宿在此處了。 曲陀自北元以來,一直是云南的軍事要塞,歷朝都有重兵把守。如今曲陀城暫由穆王爺的世子率軍在此駐扎,穆王爺兵強馬壯,素有威名,夷人懼于穆王爺之勢,不敢前來滋擾,這些年曲陀倒也養得人煙阜盛。 馬車剛一停下,卻聽迎面傳來一行馬蹄聲,聽聲音正是奔這個方向而來,正自狐疑,聽到一名年輕男子朗笑道:“則熠,前幾日便得知你已來云南,我想著你差事辦完,必定路過曲陀,早已候你多時了。” 傅蘭芽素來記性一流,聽這聲音甚為耳熟,轉念一想,憶起是穆王爺世子穆承彬。父親年初外放云南時,曾帶她去過穆王府,當時她在府外馬車中,聽到過他和父親寒暄。 可是他口中的“則熠”又是誰。 下一刻,她便知道答案了,就聽平煜訝道:“仲衡,許久不見,不曾想你會迎到城外來。” 傅蘭芽垂下眸子,聽這二人的語氣,似乎是舊相識,只不知穆承彬如此熱絡,是不是還有一份忌諱錦衣衛的成分在內。 正思忖間,忽然又有一人的聲音響起:“則熠。”這男子的聲音低沉柔和,說話時似乎含著幾分拘謹。 外面陡然一默,隔了許久之后,才聽平煜淡淡道:“我當是誰,原來是鄧公子。”口吻極是疏離冷淡。 第12章 眼看天色漸暮,幾人只寒暄幾句,便吩咐手下啟程進城。 到穆府門前,平煜卻不欲入府,只笑著告辭道:“仲衡,今日我有要務在身,實在不便叨擾,等下回閑了定與你痛飲一回。” 傅蘭芽在車中聽得真切,暗猜平煜并不愿意與穆王爺這樣的戍邊重臣有任何瓜葛,免得日后瓜田李下,惹來上位者的猜忌。 穆承彬聽了,不以為忤,反笑道:“你這等大忙人,等到能閑下來到云南跟我飲酒,都不知哪年哪月了。另有一事,我需得告知你,曲陀城中只有一處大客棧,前些日子遭了大火,如今尚在修葺中,今晚你就算想不叨擾我都不行了——” 他還未說完,忽然大笑道:“你別那樣看我,這客棧可不是我放火燒的,起火的時候,我都不知道你來了云南。” 傅蘭芽睫毛顫了顫,想起穆承彬素有豪放不羈之名,剛才那番話,看著隨意,卻也因毫不避忌,反倒極其漂亮地摘凈了嫌疑,當真聰明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