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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鹿門歌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14

分卷閱讀14

    靴上,忽然瞥見他原本潔白的靴緣上粘著幾片被碾碎的花瓣,色若金黃,看著有幾分眼熟。

    她目光凝了一凝,隨后又若無其事移開,接著道:“如此一來,你不但在歹人面前清楚交代了我的客房所在,更暗示他們完全不必顧忌錦衣衛之勢,大可大大方方前來索命。我猜,在方才那人潛入房中時,平大人早已聽到響動,然而卻遲遲未見舉動,想來是想等歹人同伙全數到齊,好一網捕盡。至于我們主仆的死活,你并不在意。

    她抬眸看向平煜,“平大人,我說的可對?”

    她說話時,平煜一直在一旁靜靜看著她,目光如同深井,情緒莫辨。

    他原以為會從她的語氣中捕捉到惱怒或譏諷之意,誰知她語氣平緩,表情沉靜,不見半點怨懟,想起她不過豆蔻年華,已然如此深諳人心,心底的訝異不由更甚幾分。

    說起來,自他兩年前得返京城以來,因著存了心思,沒少有意無意跟傅冰打交道,照他看來,這位肱骨之臣雖然頗有才干,行事時卻過于矯枉過正,少與人留余地。

    后來王令出手對付傅冰,傅冰因在朝中積怨已深,不少朝臣明里暗里對他不滿,短短時間內,傅冰便眾叛親離,嘗透了人間百態。

    他當時在一旁冷眼旁觀,眼見傅冰丟官削職,淪為階下囚,真是說不出的痛快。

    要知道當年全托賴這位首輔大人聲色俱厲的率眾彈劾,他們西平侯府才被虢奪爵位,百年基業毀于一旦。

    他身為家中幼子,跟隨父兄在宣府大營中充軍,期間,瓦剌屢生滋擾,他身為低等兵士,每日苦守在第一線。

    兩年間他刀尖舔血,搖旌列陣,心性早已被錘煉得堅硬無比。

    卻也因戰事不斷,履生波折,幾次差點丟了性命。

    若不是后來他處心積慮救了先皇,得先皇下旨赦免父親罪名,這輩子他恐怕都是宣府大營的一名低等兵士,永遠沒有翻身的機會……

    想到記憶里的浮光掠影,他神色轉為寡淡,走到桌旁,一撩衣擺坐下,淡淡道:“傅小姐恐怕已忘了自己的身份,我奉旨押你回京,卻沒有義務替你消災解難,你該知道云南境內如今并不太平,就算你途中丟了性命,我亦有千般理由向朝廷交差。我該如何行事,還輪不到你來指點。”

    他語氣雖隨意,卻透著股冰冷鄙薄之意,林嬤嬤聽得臉上有些掛不住,暗自擔憂地看向傅蘭芽,唯恐小姐受不住這份冷待,說出激憤之語。

    可是出乎意料,傅蘭芽絲毫不惱,只轉眸看向桌上油燈,任火苗在她烏黑的瞳仁上跳躍,少頃,含笑啟唇道:“平大人說得極是。我一介罪眷,自然沒有立場要求平大人如何行事,只是平大人莫要忘了,若我主仆當真遭了毒手,你想知道的東西,恐怕……永遠都無法知道了。”

    此話一出,平煜眸光終于難以察覺地動了一下,須臾,又恢復如常,嗤笑道:“傅小姐太高看自己了,我對你們主仆之事沒有半分興趣。”

    傅蘭芽微嘆口氣,目光卻幽幽落在平煜的皂靴上,“平大人,要是我沒看錯,你靴上所粘花瓣可是金雀花?”

    平煜瞥了一眼自己的皂靴,心底猶如劃過電光石火。

    不過一瞬間,他便明白傅蘭芽話中的含義,詫異至極地看向傅蘭芽,這女子步步為營,當真是九轉玲瓏心腸,竟比他見過的不少男子還難對付。

    傅蘭芽坦蕩蕩回視平煜,“金雀花既可做藥用,又因味道甘美,常被當地人用來果腹。如今云南境內流民遍野,路旁的金雀花多半早已被人采擷干凈,唯有人跡罕至的野林中方可見到一二。傍晚入住客棧時,我曾順著來時官道打量四周景致,如果我沒記錯,這客棧方圓數里都并無樹林,也就是說,平大人剛才為了追襲那位暗害的‘流民’,竟不惜追到了有野林之地。”

    說至此處,她嘴角浮現一抹極淡的笑容,“平大人,如果依你所說,你既對害我主仆之人毫無興趣,又怎會如此窮追不舍?”

    平煜在短暫的震驚后,已然恢復常態,聞言連眉毛都沒動一下,只笑了笑,身子懶洋洋往椅背上一靠,看著傅蘭芽道:“傅小姐此言差矣,我這人霸道慣了,對這等膽敢跟錦衣衛叫板的賊子,從來不肯輕易放過,委實跟你主仆沒有半點關系。”

    “是么。”傅蘭芽秀眉微挑,“難道那晚周總管猝死一事,平大人選擇草草結案,也是為著這個緣故?”

    她清楚地知道,那晚平煜分明已猜到了她的喂毒手法,卻仍放過了她,不會是因為善心發作,明明白白是另有所圖。

    如今周總管尸首已然移交曲靖衙門,她指甲內的毒粉更是無處覓蹤,算得上死無對證,哪怕平煜有心追究,她亦不怕再翻舊案。

    之所以此時提起,是因為她隱約有個猜測,平煜似乎已猜到了收買周總管的幕后之人是誰,甚至可能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起了用她主仆作餌的心思。

    平煜聽了此話,沉默地看向傅蘭芽,目光里涌動著意味不明的波瀾。

    誠如她所言,他那晚的確是在猜到是王令派人收買周總管之后,才起了放過傅蘭芽的念頭,因為比起對付一個罪臣之女,他顯然對王令收買周總管背后的深意更感興趣。

    據他對王令的了解,他行事縝密,從不做無謂之舉,為何會對千里之外的傅蘭芽如此費心籌謀,委實讓他好奇。

    傅蘭芽注視著他,捕捉著他臉上的每一個細微變化,低聲道:“平大人也好奇,對么?”

    是的,他好奇,他承認。

    正因為他好奇,他故意用她們主仆作餌,好引對方出手。也因為這個緣故,他對傅蘭芽主仆的安危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因為在他看來,既然蛇已出洞,何必再去費心保護“誘餌”的安危。

    在那人出手之后,他一路追襲,唯恐那人逃走。

    原以為今夜既然已有準備,定能一舉擒獲王令手下之人,繼而查出王令此舉的目的。

    誰知夜襲傅蘭芽之人并非東廠之人,而是夷人。

    更讓出乎他意料的是,在他眼看遍要捉住那侏儒之時,那人不知習了什么秘術,竟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傅蘭芽見他并不接話,只顧凝眉看著自己不語,忽道:“平大人,如你所見,要對付我的人藏得極深,平大人想要找出幕后之人,絕非一夕一朝之功。一來,需要費心部署,二來,需得我們主仆耐心配合,二者缺一不可。倘若平大人講我們主仆撇到一旁,自顧自去尋找答案,恐怕就算找到些許線索,也會如指間沙一般,怎么也拼湊不出真相。”

    她恰到好處地頓住,等著平煜說出那句承諾。

    林嬤嬤聽到此處,終于明白小姐為何要彎彎繞繞跟這位平大人說這許多話。

    傅家遭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