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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霜避走塞外,不愿回京,然而心里卻也不是沒有念過黎瀾。 她是將軍府的養女,然而黎瀾對她卻并不比黎霆差,教她騎射,教她兵法,讓她有機會能與京城里的王公貴族在一起讀書習武,甚至順從她的心意,幫她塞北為將,一走就是三年。 黎霜對黎瀾很難不說一句感激。 黎霜推開還在撒嬌的黎霆,上前恭敬一拜,身子匍匐,幾欲叩于地上:“阿爹,霜兒不孝,三年未……” 黎瀾將扶了黎霜一把,抓著她的手臂,將她徑直拉了起來:“幾年不見倒與我生疏了,你不孝?你幫老頭子我守住了大晉邊塞,若你這叫不孝,黎霆這小子,就該拿去丟了。” “就是就是,阿姐你可別這樣說了,回頭老頭子真要把我丟了!”黎霆在一旁插科打諢,老將軍笑罵著拍了一下他的頭,黎霜也不禁失笑。 可到底是心頭有事,黎霜的笑意很快便掩了下去:“阿爹。”她輕輕喚了一聲,黎瀾會意,點點頭:“先入府,收拾一番。其他事,稍后再說。” 黎霜卻搖了頭:“阿爹,我沒時間耽擱。”光是一想到還有一人如今正在牢獄受苦,黎霜內心無論如何都無法靜下來。 黎瀾聞言,微微垂了眉目:“何事匆忙?” “我要入宮面圣,求陛下允我五萬兵馬。” 要動兵,黎瀾皺了眉頭,但見黎霜目光堅定,黎瀾微一沉吟:“你打小沉穩,所做決定必有自己的緣由,阿爹不問,只是你要想好,此次回京本是陛下圣意,你若還有事請求陛下,可想到如何回報?” 言下之意,再明顯不過。黎霜是個好將領,但司馬揚想要的,卻并不是讓她做個將領。 黎霜闔首:“霜兒心里清楚。” 在塞北打馬回京的那一刻,她就想好了所有的后果了。 可即便這樣,她還是要救他,就算現在她連那人的名字也不知道,也要救。 黎瀾命人領黎霜入宮。宮城依舊,只是帝王已經換了一人,從此這宮殿與她小時候所知曉的那個宮殿,大不一樣了。 世事總是蒼涼,然而也沒有給黎霜更多感慨的時間,她終是在御書房里見到了司馬揚。 并非公開的召見,黎霜要請求的事,本也沒辦法讓諸多大臣來討論可否。 一別三月,當初司馬揚離開塞北的時候正是黎霜昏迷不醒之際。如今再見,兩人一時都是沉默。只是相比于黎霜的沉凝,司馬揚閃動的黑瞳里更像是有幾分動容。 “黎霜。”司馬揚終于開口,打破了御書房中難耐的沉默,“你總是在我意料之外。”他隨手扔下了手中的文書,站起身來,“我以為你不會回來。”他繞過書桌,行至黎霜身前,唇邊難得的有了一絲笑意,“你如今回來,我可再也不會……”他伸出手,作勢要去拉黎霜的胳膊。 黎霜眸光微微一垂,往后退了一步,卻是單膝跪了下去,行的是一個標標準準的軍禮:“陛下。” 司馬揚手頓在空中。 “黎霜斗膽,求陛下允黎霜一愿。” 她這般說,司馬揚憶起來了,那日石洞泥沼之中,他許諾黎霜,若果她那日能從泥沼之中出去,他會應允她任何一件事。 想嫁給他也好,想離開他也罷,他給黎霜這樣自由選擇的權利。因為那樣的時候黎霜選擇舍己一命,救他一命。 這是他給的報恩,也是他深藏與心的愧疚,而今黎霜一見面便對司馬揚提出這事…… 她是想離開吧。司馬揚心里如此揣測著,卻也還是垂眸問她:“你要求何事?” “求陛下允臣五萬兵馬,出兵南長山。” “出兵南長山?”這是一個完全意料之外的要求,司馬揚微微瞇起了眼睛,“所謂何事?” 黎霜仰頭看著司馬揚,眸光不卑不亢,“臣欲救一人。他曾舍身救長風營,鹿城于危難之際。”黎霜頓了頓,“也曾救臣于絕境之中。他于邊塞有恩,于我有恩……” “是那赤瞳男子?”司馬揚打斷了黎霜的話。 “是他。” 司馬揚默了一瞬:“你知曉他來歷?” “不知。” “姓名?” “不知。” 司馬揚一時竟覺自己有些不認識黎霜。“你從邊塞匆匆趕回,便是為了求我此事?” “是。”黎霜垂首,“臣知曉借兵一事實在荒唐,可臣別無他法。” 御書房內,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之中,司馬揚是了解黎霜的,所以他也知道她沉默背后是怎樣的堅持。她沒有提要離開京城,離開他的事,但黎霜的這個請求,卻讓司馬揚心底更涼于放她離開。 以前的黎霜,何曾這樣奮不顧身的只為一人。 竭盡所能,窮極所有,為了一個連姓名也不知道的人。 以前的黎霜,為國,為家,為將軍府的榮耀,也為自己的成就,可現在,她說出口的這個請求,幾乎把這所有的東西都拋棄了。 “霜兒,我不瞞你,我若允你五萬兵馬,毫無緣由出兵南長山,朝中勢力如何均衡……” “自是不敢使陛下困擾,南長山中有巫蠱一族人常年盤踞,以江湖手段,壓榨百姓,橫行多年,似匪似賊,猶如南方頑疾,需得根除。” 找借口出兵對黎霜來說不再話下,兵者詭道,她扯起胡話來,也不輸給朝廷里的油頭官員。她找了出兵的理由,又道,“清剿南長山,當是將軍府送與陛下的一分厚禮,待戰后黎霜歸來,必定將五萬兵馬以及塞北鹿城守軍、長風營的軍權一并交上,自此,黎霜再無軍職,只是將軍府一位待嫁女子。” 有過軍功的待嫁女子,嫁給誰,連大將軍說了也不算,當今圣上才能為她的婚事做主。 黎霜這話乍一聽,并無任何不妥,但仔細一想,卻又暗含幾分引誘,甚至威脅的意思。允她五萬兵馬,她便上交軍權,若是不允,這權,是交還是不交?那將軍府還有沒有一位女子待嫁? 司馬揚盯住黎霜一雙點漆的眸,卻又倏爾勾唇,淡淡的落了一抹笑:“好。” 不用說明,領會便罷。 司馬揚是喜歡黎霜的,是青梅竹馬,有兒女之情,有救命之恩。可他也是君,她也是臣。她幫他抓過狡兔,她的家族,也是他的走狗。 他們之間,還有暗潮涌動,利益博弈與勾心較量。 司馬揚回身至書桌前,提了筆,未下筆前,又看了眼行軍禮跪在前面的黎霜,她身著紅衣銀甲,面上有幾分風雨兼程的勞累,頭發也微帶散亂,可她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