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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一種叫做無疾而終的遺憾。一瞬之間,木然而絕望,疼痛卻無聲。此時此刻唯一還能支撐他繼續笑著的事情,恐怕只剩眼前之人,那滿是憧憬向往的神情。都言情深不壽,未料竟一語成讖。他對李慕歌點頭道:“你我還能攜手江湖,除暴安良,做一對劫富濟貧的俠客。”李慕歌好笑地彈了他一下:“我現在就是這世上最大的‘富’,你要我劫富濟貧?”顧言曦挑了挑眉:“反正很快就不是了。”李慕歌滿眼寵溺地看向他:“是呀,很快就不是了。”顧言曦笑得猶如和煦的春風般:“既然你我還有一輩子那么長的時間,要在一起廝守,也就不在乎這一時半刻了,我先住到宮外。你要與我見面就每日子夜到月梅江邊找我。”李慕歌雖然還是有些不滿,但到底抵不住那一笑的風姿,勉強點了點頭,算是妥協。第一日的月梅江,波光瀲滟,月色無邊。他們執壺對飲,暢聊一夜,醉得七扭八歪。第二日的月梅江,夏雨初停,江波浩淼。他們倒在樹下,安靜擁抱,一夜好眠。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每日,都像是一個并不真實的夢境。讓李慕歌偶爾總是莫名的心悸。而到了第六日,夢終于醒了。就在他已安排好了所有的事情,即將卸下皇帝的重位時,顧言曦卻毫無預兆地突然失蹤了。而跟他一起失蹤的,還有季意然。李慕歌死死地攥著手中那封信,神色都已木然。信上說: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他日有緣,江湖再見。看著風骨濯然的那幾個字,他連呼吸都已經忘記。放佛靈魂瞬間被剝離體內,只空余一副驅殼,生不如死。他不知道自己此時,該驚?該怒?該恨?還是該痛?只是所有的情緒瞬間襲來,也淹沒了他所有的情緒。一瞬間,從天堂墜落地獄,也不外如是。洛秋離與南宮鏡滿眼擔心地看著他,就怕他會突然爆發,或者突然崩潰。但他終究還是什么都沒有做。而是超乎尋常的冷靜淡然,放佛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令所有人都不禁大感意外。他照常上朝、下朝,吃飯、睡覺。幾年來,勤政治國,將滿目瘡痍的九州之地治理得井井有條。與臣子聚會時,依舊談笑風生接見友邦使臣時,也是儀態從容。行為舉止,與之前的李慕歌沒有任何的不同。只是,對“顧言曦”這三個字,他從此絕口不提。只是,就算臣子們再怎么建議,他也沒有納過一個妃子。更別提皇后。只是,每當所有的事情都處理完畢,剩他一個人的時候,他都會突然地沉默,一語不發地一待就是一天。只是,每當午夜降臨,他的寢宮中總是空空如也。而夜深人靜的月梅江邊,卻多了一個寂寥的身影——那身影提著酒壺,自飲自酌。無論寒暑,數年如一日。他沒有一天不在等他,不在派人找他。就算他不告而別,就算他人間蒸發。但只要他尚在人世,他就覺得希望猶在。有時,他也恨過。寧愿自己這輩子都沒遇見過顧言曦這樣一個人。這樣一個沒心沒肺、薄情寡義之人。但是如果真的沒有遇見他,他又怎知這快樂,到底能有多么的快樂呢?洛秋離眼中看到的李慕歌,從來都與他人不同。他的喜怒哀樂,他就算不看,也能用心感知的一清二楚。這是他自小就獨有的心靈感應。這幾年來,他眼睜睜地看著他將自己硬生生地割裂成兩個人,卸不下肩上的重任,也放不下心底的感情,日復一日,終成心魔。有的時候,他真的忍不住想告訴他事情的真相。可又怕說了實話之后,他整個人會瞬間垮掉,情況比現在還要惡劣。至少,當初顧言曦是這樣告訴他的:不管是愛還是恨,只要他知道我還活著,心里就總會留有一線希望。但如果有一天,他知道我已不再這個人世了,恐怕便會生無可戀。而生無可戀地活著,比咬緊牙關地活著,卻要艱難得太多,太多。顧言曦的死,并非什么令人意外之事。畢竟他一身病骨,又歷經幾次生死大劫,尤其最后在東襄的那一年更是雪上加霜。早就回天乏術。什么在地宮的密室里找到靈丹妙藥,身體恢復如初?這世上哪會有這般好的事情?這樣圓滿的結局?人有悲歡了,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顧言曦卻并不希望給李慕歌這樣一個結局。所以他編造了一個又有一個謊言,制造了一個又一個的假象。只希望這漫長的時間,終能撫平一切,帶走一切。正如當初沈逐風所說:人的一生太過漫長,長到沒有什么事情,會忘不了、放不下。但每當洛秋離看到李慕歌時,總覺得時間的力量在他的人生中失去了效用。恐怕有些事對他而言,至死難忘。但洛秋離卻仍在等,等一個希望。等一個讓李慕歌死灰復燃的希望。只是他不知道,李慕歌到底還經不經得住,這無望的等待。十年后午夜時分,李慕歌依舊提了一壺酒來到月梅江邊。月色如昨,江風依舊。不知是誰將流年暗中偷換,荏苒而逝的歲月沒有帶走這里的一草一木。似乎,那一場年少的初遇,猶在眼前。但李慕歌卻已不再年少,他的兩鬢已染了些許秋霜。雖然依舊有著挺拔的身姿,俊朗的面孔。但眉宇間那不折不扣的滄桑與疲倦,卻是怎么掩也掩不去的。等了十年。念了十年。一縷相思,隔溪山不斷。猛然驚覺,已是十年蹤跡十年心。今夜,花好月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