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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言曦端坐桌前,享受著身旁美人的“貼心服侍”,淡淡回道:“無有不同。”這句“無有不同”回答的恰到好處,既沒有傾向于襄國,也沒有贊賞于熹國。李慕歌聞言,不動聲色地舉杯道:“不知你我再飲的這杯酒,是不是也‘無有不同?’”顧言曦也端起一杯酒,隔空向他碰了一碰:“至少,酒已不同……”言罷,一飲而盡。李慕歌靜靜地看著酒液劃過他喉間的起伏,知道剩下的話已不必再說,所以這一杯飲完,這一席宴,也就該散了。“李福,你帶故大人到偏殿去休息。”酒杯落在案幾上的聲響與他的聲音相重合,原來他們現在連一桌飯都吃不完。“我覺得我還是回去丞相府吧。”顧言曦站起身,直言不諱地拒絕自己君主的安排,令總管李福瞬間又是一身冷汗。不只是他,連他身邊侍酒的宮娥都手上一抖,將酒壺摔到了地上。這一聲碎裂令所有人心中那根繃緊的弦都“啪”地一聲彈成兩段。但李慕歌并沒有龍顏大怒,他依舊是那副似笑非笑、漫不經心的表情。“我想讓秋離一個人靜靜,你今天就暫時住在這里吧。”他的理由正當無比,令對方完全沒有拒絕的理由。果然,顧言曦點頭妥協道:“那好。正好我也累了。”說罷,他轉身就走,沒有告退,沒有任何臣子該有的禮儀。李福趕忙緊隨其后,跟了上去。此時心里已經一個頭兩個大了:他們的主子是從哪請來了這么尊“大佛”啊?不過熹王顯然對這尊“大佛”非同一般,從今天起他可得小心伺候著。李福帶著顧言曦沒走多久,就來到了另一座宮殿前。顧言曦對于這座王宮中各個宮殿的位置早已心中有數,所以說這一路上與其說是他跟著李福,不如說是李福配合著他的腳步。但當他看到頭頂上“廣帛殿”三個大字后,眸中還是不禁露出一片驚詫。時光向后飛掠,再次回到多年前的南秦。那夜,金風未凜,月桂飄香。月色一片溶溶。他一手攬住他的肩,下巴微昂,眸底一片星光璀璨:“言曦,你看我住的地方怎么樣?”他點頭道:“奢美不減雄偉。”他得意道:“堂堂南秦太子的宮邸,當然萬中無一。”聞言,他沒有說話,只是仰頭靜靜地看著這座這個人從小住到大的地方,心中竟涌起一絲絲期盼與一點點遺憾。他見他神色有異,立即慌忙解釋道:“言曦,我不是有意要向你炫耀的。我…只是覺得你人在異鄉,又居無定所的,想讓你在這里能安個…家。”家?不知為何,從他的口中聽到這個字后,顧言曦的心上竟一片暖意,還帶著一點酥酥麻麻的疼。這時,他將目光轉向他,看著一向優雅從容的皇甫廣帛語無倫次手足無措的樣子,他的臉上不由揚起一抹溫暖的笑,剎那間就止住了他的慌亂,卻也靜止了他的視線。安撫地拍了拍對方的肩膀,他笑道:“廣帛,我沒有生氣。這里…很好…”皇甫廣帛聽后立刻轉憂為喜,就像是一個孩子般,喜怒一目了然。后來,每到夜色降臨時,他都會踏月而來,成了這“廣帛宮”的常客。有時,他們秉燭對弈,有時,他們對月當歌,有時,趁夜暢飲醉作一團,早上醒來時枕在地上,伴著晨光相視而笑。那是他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時光。那時,皇甫廣帛睡在他身邊,他會感到心跳突然跳漏一拍,而這一拍似乎隱藏著某些不能言說的秘密。身旁的太監李福見顧言曦突然立住不動,神色呆滯,于是小心翼翼地喚道:“故大人,故大人……”喚到第四聲時,才將顧言曦的神魄從回憶中拉回。于是他堆著笑繼續道:“故大人,該進殿休息了。”顧言曦不動聲色地將心神收斂,點點頭,大步跨入宮中。屋內的所有擺設都與南秦時的如出一轍,看著這些似曾相識的物件,他真不知道自己該作何感想,又該擺出怎樣的表情?更搞不懂李慕歌的真實目的?他讓他住進這樣一座“陳年往事”之中,是為了提醒他曾經對他的背叛嗎?還是為了喚醒他心底的負罪之感?或者,他只是單純地想讓自己住在這里,自欺欺人地溯洄一段時光?不過無論原因為何,最后都會是一件彼此折磨之事。揮了揮手,他將左右屏退四周,木然地躺在床上開始發呆,一時心亂如麻。回想近日種種,不由身心俱疲。閉上雙眼,無數夢魘洶涌襲來,拖著他越陷越深,直入無間地獄,萬劫不復。昏昏沉沉間,一只溫暖而有力的手忽然出現,將他一把拉出萬丈深淵,又拉進一個更為溫暖的懷抱。他不知道這是誰的懷抱,恍惚間只覺得這個懷抱的溫度是如此熟悉而心安。像是他人生中最后的那一點光和熱,愛與誠。李慕歌一臉溫柔地看著顧言曦緊閉著雙眼,又向他懷中縮了幾分,那樣子就像是一只黏人的小貓兒——雖然本性孤傲,卻唯獨對主人義無反顧。也許這輩子只有靠藥物才能令他安睡,令他對自己如此。也只有靠藥物才能讓他與他終于有相互擁抱的機會。他伸出手指向以前一樣,輕輕撫平他眉間的褶皺,一下又一下,帶走他的憂慮。夜,是良夜。人,是良人。緣,卻非良緣……第65章指點江山顧言曦醒來后已日上三竿,這一覺令他睡得神清氣爽,他似乎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如此安心的睡過了。是因為住在了“廣帛宮”嗎?走出宮殿,對著太陽伸了個懶腰,他感到陽光滲入皮膚,令每一個毛孔都漾著暖意。這時,太監總管李福來報,說熹王召他到軍政院議事。顧言曦點了點頭,卻并未立刻出發。而是轉身靠在小院中的躺椅上,以更舒服的姿勢繼續曬著太陽。李福見狀立即陷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