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月熾嘖一聲，嗅了嗅一身妖氣，嗤笑道：“你還真是找錯人了。”

    “不可能！”老道士梗脖子瞪眼如銅鈴，吹起的胡子灰白飄忽，破風(fēng)箱竟也不喘了：“貧道定不會算錯！月滿星子布，指向的分明是碧華方位！或許仙人您自身還未知曉，但來日位列仙班定不會假！”

    “哦？”聽他說的斬釘截鐵，月熾也忍不住驚奇：“那你可算的我何日能升仙？”

    老道士堵住一口氣，眉眼又垂下來，念叨：“天命不可測，會遭劫的。”

    “切，”月熾撇嘴：“唬人的老東西。”

    “貧道光明磊落豈會唬人！只是仙人天命，實(shí)在不可告知，否則不光仙人您，連貧道也會惹來天譴。”

    憶及此，月熾慢慢嘖了一聲。

    沒幾日，鎮(zhèn)長一家得罪了狼仙人的傳言便愈加真實(shí)起來，大街小巷茶言飯后都悄悄探討著此事。

    有些年份的族里底下言道，鎮(zhèn)長十幾年前娶了自己同父異母的meimei當(dāng)正房，雖消息壓得緊，可這亂/倫一事終于遭了報應(yīng)。

    又有腦子轉(zhuǎn)的靈光的人想的多一些，驚道，他們多年之前是生了個女兒的！定是這luanlun的孽女惹來的麻煩！

    狼仙人暴戾成性，定見不得如此污穢之事！若哪日又一不滿，說不定會殺了鎮(zhèn)里的人泄憤！定要讓鎮(zhèn)長將那孽女交出來于狼仙人處置！

    傳言沸沸揚(yáng)揚(yáng)，愈發(fā)聲勢浩大起來。何氏既驚又喜，暗道，如此也可正好解決了那個雜種，省的每天膈應(yīng)在心底惹人煩怒。

    “老爺，依妾身來看，不如將玉錦交給那狼仙人便罷了。”何氏按了按眼睛，擦紅的眼角透出一股不忍無奈的意味：“如此才可解了我們?nèi)?zhèn)的麻煩。雖說妾身到底把她做親女兒看待，卻也不忍心看府里府外人心惶惶。”她心疼的看一眼坐在案邊的丈夫：“更不忍心見老爺如此心焦。”

    他抬起頭來，鬢邊的白斑似乎較往日多了一些，語氣沉沉：“你當(dāng)真拿她如親女兒看待？”

    何氏喉間一緊，拿手帕按住眼睛仿若擦淚：“自然是真的。玉錦同玉瑤幾個，都是妾身的心頭rou……”

    “那好，”他打斷她：“那就把玉瑤交出去吧。”

    “...老爺？！”何氏忽的愣住，不可置信盯住他漠然的眼神。待理解他真正的、鐵板釘釘?shù)囊馑迹蝗婚g仿佛被人抽干了骨脊跌倒在地，顫抖著尖叫：“林成恩！！我們也是夫妻一場！玉瑤可是你的親女兒啊！你竟如此心狠？！”

    言罷突然連嘴唇都開始顫抖，死命攥住他的袖袍：“我到底是哪里比不上那個賤人！她死了這么多年你都忘不了她嗎？！！”

    “你當(dāng)然比不上她。”他將衣角從她手里抽出，目光狠厲著布滿血絲m卻不知在向誰發(fā)泄：“你們都比不上她。”

    待見到被縛住綁在西山陣眼古樹上的人時，玉錦一愣，手指尖都沒忍住顫了顫。在她前面站著的月熾一臉看好戲的盯著山下跪拜的人群撇嘴：“哎你看，他們都不怕我發(fā)現(xiàn)這是個假的嗎？”

    玉錦不答，從他隱匿的陣法里走出來，站在被綁住的人面前，看她瞳孔放大到極致通紅的雙眼，笑道：jiejie。

    若不是全身被縛，玉錦毫不懷疑她此時拼了命也要?dú)⒘怂谑撬涯抗馔伦〉淖焐限D(zhuǎn)了轉(zhuǎn)，道：沒想到，他們竟把你交了出來。

    月熾懶得看山下神神鬼鬼的動靜，轉(zhuǎn)眼便走了過來，聞言奇道：“這是你jiejie？”

    玉瑤猛然轉(zhuǎn)頭，見著他似乎一愣。接著全身都顫抖著瞪大眼睛，淚水流的頗有點(diǎn)梨花帶雨的意味，招人心疼。玉錦見慣了她這副哭都不會壞了妝的本領(lǐng)，只笑了笑看向月熾。

    但見他眉頭一皺，卻轉(zhuǎn)頭問她道：“她這副丑樣子是在干什么？”

    玉瑤猛然一頓，接著便開始渾身顫抖。這次倒是氣的。可憐她此時不能開口，否則定要連諷帶刺罵的兩人狗血淋頭。

    玉錦吭哧著笑了半天，向月熾眨眼道：你以后，也就頂多找個小母狼了。

    兩人沒有立時便殺了她，只將她接著綁在樹上，每日里送吃送喝，聽她開口從怯怯求饒到市井潑婦。

    林成恩并未有接她回家的意思，玉錦在后山野的開心更不想回去。

    如此過了六七年，直到何氏因得未能撐過一場風(fēng)寒而去世。

    聽山下傳來消息時，玉錦的手還是抖了抖。她這個姨母，在她很小的時候還抱過她，哄過她。只是后來，父親一直放不下母親，引得她生妒，連帶看她也越發(fā)厭棄。如此死后，玉錦一時竟不知最恨的人是誰了。

    “你要回去看看嗎？”月熾瞄準(zhǔn)她的臉，丟了個青蘋果過來，玉錦反手接過順帶一記眼刀，引得他叫了聲好。

    回去一趟吧。她啃一口蘋果，模糊不清一句：把玉瑤帶上。

    鎮(zhèn)上不及后山一般郁郁蔥蔥，灼灼夏日澆的人難耐。

    玉錦揚(yáng)手擋一擋刺眼的日頭，慢悠悠跟著仆婢朝下山的小道走去。月熾隱在一旁跟著，抬眼見她淡黃色明麗的衣角劃過眼前，后知后覺地頓住，心口一跳。

    一晃幾年，他的樣貌如舊無甚變化，只是身遭的妖力濃郁純凈了不少。而玉錦--月熾若有所思望向她已經(jīng)越發(fā)明銳的眼尾，終于意識到，她已經(jīng)長成了人類一生最嬌嫩的樣子。

    祠堂里，父親盯著她看了許久，眼神卻空洞洞的像是在找別的什么。抬起手似乎想撫摸一下她的臉頰，玉錦卻低頭行了禮錯開，轉(zhuǎn)身跪在何氏碑前。

    “你……”

    最后還是頓了頓，轉(zhuǎn)身離開。玉錦自然不會挽留。

    “這是你父主？”待四下無人，月熾長舒一口氣，撿起個貢品的果子便啃。

    父主？

    “哦，”他咔吱咔吱邊吃邊道：“就是，你父親。”

    玉錦頓了頓，很熟悉的稱謂，卻不知什么時候聽說過。只恍惚嗯了一聲。

    “這么老了啊，”月熾嘖一聲，搖頭嘆道：“人這種東西，真的不經(jīng)時間磋磨。”

    老了嗎？玉錦低著頭，方才未能仔細(xì)打量，卻依舊能在余光里看得出他松弛下來的眼角和斑白成片的雙鬢。

    十多年過去，都長大了。只是一個越發(fā)鮮嫩，一個已走向枯朽。

    以后我也會變老，玉錦心想，不用沒滋沒味地呆在這世上。她笑了笑，低頭不甚熟悉地借著燭火打起了絡(luò)子。

    “你今年多大？”月熾蹲坐在一旁，盯著她的慢慢在絲線中穿梭著的手，突然問道。

    玉錦停下來，轉(zhuǎn)眼看過來，見他毛茸茸的雙耳抖了抖，一條雪白的尾巴沒精打采地左右晃動著，像極了兒時養(yǎng)的小狗。

    她失笑，明銳的眉眼少見的柔和了許多。神使鬼差著抬手撫上他的發(fā)頂，觸及愜意趴下的耳朵時還忍不住抓了抓。

    月熾很配合地瞇眼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