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證明,在失憶之前他曾讀過這本書?想起夢中那個哭泣的孩子,蘇于溪覺得似乎又不止如此。他定下心來繼續(xù)翻看,不敢放過每一個字,直到——他終于看見了一首詩,一首他從沒讀過的詩……早上,程奕發(fā)現(xiàn)蘇于溪沒在臥室。樓里沒見人,也不在花園里,程奕一路找過,終于在別墅的大鐵門旁邊看到了蘇于溪,他背靠鐵門坐在沙地上,歪頭枕住手臂,皺著眉,閉著眼。似乎是困極了的樣子。可是程奕才剛走近一步,他就立刻醒了過來。“……”欲出口的稱呼被生生逼退,程奕定定望住那雙清冷無波的眸子,心中頓時明白了大半。雖然早就猜到孟沅的出現(xiàn)一定會帶來什么改變,但他還是沒想到,這改變來得會是如此之快,僅僅才相隔一夜,讓他根本措手不及。“你等在這里,是想讓我放你出去?”程奕問,語調(diào)是一貫的冷酷,甚至還有些殘忍。蘇于溪已經(jīng)站起身,毫不畏懼對上程奕隱含危險的目光,清澈黑眸平靜如水。本以為此情此景再見程奕,他應該是會更加憎惡他的,畢竟不管哪輩子,他都是他所有痛苦災難的罪魁禍首。可直到真正對峙,蘇于溪卻發(fā)現(xiàn),面對程奕時他幾乎感覺不到太多恨意,但是也的確沒多少好感。“如果我說是,你就會放我走么?”雖然明知不可能,但蘇于溪還是這樣問了。他的語氣不帶絲毫質(zhì)疑或是挑釁,就像在跟一個普通的朋友說話,那真摯認真的神情恐怕誰都無法拒絕。但程奕還是回答,“不會。”蘇于溪微微搖了搖頭,像是在自嘲之前的天真,而后他邁開步子,朝著程奕的方向走來——門口只有這一條路,他既不能出去,那就只能進去,而要進去,就不可避免要經(jīng)過程奕身邊。蘇于溪從容鎮(zhèn)定,在兩人身形交錯的一瞬間,他的步幅頻率也仍舊無懈可擊,就仿佛路上并沒有多站這么一個人,又仿佛這個人并不是程奕。程奕知道,他這是故意在忽視他。他就是這樣,總能將他的弱點拿捏得準確,就像過去,他明知道他最恨他的忽視,卻仍舊一而再再而三地激怒他,只為有朝一日天顏震懾,將他發(fā)配邊疆貶斥出境才正合了他的意思。程奕勾唇冷笑,左手一張,鉗住蘇于溪手臂。但是,抓緊他之后他應該說些什么,他卻忽然忘記了,于是只能沉默,唯有那只手在沉默中越來越用力。蘇于溪強忍著等過一分鐘,仍舊沒聽程奕說話,他只好輕輕嘆了一口氣。“放心吧,我不會偷跑出去……”程奕疑惑地瞇起眼。“你救了我,我其實應當跟你說聲謝謝的。”程奕偏過頭,看向蘇于溪。雖然他一直在昏迷,但以現(xiàn)在的處境,以及醒來之后的種種經(jīng)過,蘇于溪只要稍微回憶一下,應該就能明白個大概。而且,他應該已經(jīng)知道他的身份了吧?他讓他喚他“方遠”,所以他應該已經(jīng)知道了……“哼,”程奕忽而冷冷一笑,猛用力將蘇于溪拉近自己,彼此的呼吸驟然間變得無比貼近,可是蘇于溪臉上僅有短暫的錯愕,過后卻仍舊只是平淡。“這就是你說謝的態(tài)度?”程奕似笑非笑。蘇于溪凝視他的眼睛,不卑不亢,清澈的眼底一片沉靜,“這段時間,就當我還給你的,不多不少,十五天。”程奕一愣。蘇于溪微微笑起來,手腕輕輕一轉(zhuǎn),掙開被鉗制的那只手。眼前一片雪白袖邊悠悠飄過,程奕下意識一慌,急切地想追上去,目光盡頭,卻見蘇于溪笑顏亦真亦幻,絕代風華,卻又絕世清冷。十五天……他說十五天?“我蘇于溪終其一生侍奉鎮(zhèn)國神錦,盡心竭力效忠天子,為保棲鳳江山鞠躬盡瘁,卻沒想到頭來,竟換得君主拿十五日囚禁相待?豈非太過令人徹骨寒心!”昔日話語言猶在耳,程奕記得,當年是他一意孤行,將蘇于溪幽禁于漪瀾小筑,甚至差一點強迫于他,最后逼得孟青云不得不以身涉險,冒死將蘇于溪救出,這時間剛好就是十五天。而這出連環(huán)毒計,最終讓那一身清白坦坦蕩蕩的少年將軍身陷牢獄之災,甚至擔上極度不堪的罵名。那時的程方遠,其實是想除之而后快的,雖然孟青云是個難得的將才,更是他相交多年的知己,但他千不該萬不該,跟蘇于溪有任何瓜葛。不過,程方遠并沒有立即下旨,他在等蘇于溪來找他,他想要他跪在他面前求他,就算最后得不到他的心,他也要定了他的人。在孟青云死在斷頭臺上之前,他必須要以勝利者的姿態(tài)出現(xiàn),因為他才是這天下的九五至尊,沒有誰可以贏過他。為了萬無一失,他甚至還在酒里下了藥,一旦蘇于溪喝下去,他就只能身不由己。然而,令他沒有想到的是,直至那夜的最后一根燭火燃盡,東方既白,蘇于溪也始終沒有出現(xiàn),就好像,他根本一點都不在乎孟青云的死活。威嚴的帝王不相信,他氣急敗壞,闖入蘇于溪在偏殿的住所。一進門,那純白蕭瑟的身影背對他跪在蒲團上,雙手合十,似在靜靜祈禱,心無旁騖。程方遠一腳邁進門檻,就聽北風如訴,緩緩送來身前那人輕若飛鴻的一句念語。他說——“我蘇于溪終其一生侍奉鎮(zhèn)國神錦,盡心竭力效忠天子,為保棲鳳江山鞠躬盡瘁……卻沒想到頭來,竟換得君主拿十五日囚禁相待?豈非太過令人徹骨寒心!”他這話似乎在對佛說,又似乎在對滿室空寂說,卻唯獨不像是對那掌管生死的帝王說。但程方遠卻一步步逼近。“故意不來找朕求情,故意句句不涉孟青云,故意裝得事不關己……蘇卿呵蘇卿,若非朕了解你的為人,恐怕還真要上了你的當。”“你在賭朕的心思,對不對?你讓朕顧惜你們的功勞,念在天下悠悠眾口,饒他不死,對不對?而就算朕鐵了心要他死,你說的徹骨寒心……是否在警告朕,他若死了,你也不會活著,對不對?”“哈哈!真是妙極!”響亮的兩聲擊掌。“不得不說,你的骨氣和心機倒真是出乎朕的預料,以至于朕突然就想到一個更好的折磨你們的辦法了,放心吧,孟青云絕不會死,但朕保證,總有一天,他一定會生不如死……”君無戲言。這句怨毒的保證,終究還是實現(xiàn)了。可是——為什么如今覺得生不如死的人,卻反而成了他自己?程奕冷笑三聲,“你還給我?這是什么意思?”他是明知故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