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償你。”

連默突然跪下：“陛下。連默只是一介草民。若是大局已定，懇請陛下讓草民解帶還鄉(xiāng)。高官厚祿，功成名就，不如良辰美景，行扁舟，賞垂柳。笑看人生，一世風(fēng)流。”

此話脫口而出，說得十分大膽，但連默依然面不改色，神情坦然。

十二道冕旒長垂，緩緩晃蕩，旒間白玉珠碰撞。皇帝抿緊嘴唇，握緊的雙手微微發(fā)抖，終是放了開去。

走出圣慈殿外，已近子夜時分。清蟾月冷，暗花凝霜。

葉朝禮道：“時已至此，恕不遠(yuǎn)送。只是我不明白，我是為了仕途前程，加官進(jìn)爵，子孫后代皆有庇蔭，而你，數(shù)年來為皇上出謀劃策，平定江湖之亂，削減武林之勢，卻空手而回，到底圖的是什么？”

連默輕笑一聲：“我也沒圖什么。只不過覺得風(fēng)平浪靜，人生無趣，想做點旁人不曾料想的事情，以此消遣罷了。”

“當(dāng)真如此？”葉朝禮微微一笑，“連兄向來行事出人意表，行蹤神秘莫測。這次來朝廷獻(xiàn)力，只怕，已經(jīng)把拿到手了吧。”

連默眉毛一挑：“葉兄果然知我甚深啊。你又是怎么想到的？”

葉朝禮笑了：“江湖上人人都知道，原是一個文士寫給當(dāng)時朝廷寫的一封奏折，因其中有一句‘面壁十年，封喉一劍’而得名。文士因政治斗爭而死于朝野，封喉一卷文書則遺落在民間。人人都道是寧舒將封喉之論的思想精髓改為武學(xué)典籍，然而事實果真如此么？”

“文士為何只因一紙奏折便死于非命？封喉典籍又到底源自何時？搞清楚這些陳年舊事自是不易，然而既然一切皆由奏折而起，自然還是到朝廷皇宮一探才可得吧。”

連默搖了搖手中不變的折扇，笑道：“你料得果然不錯。數(shù)年之前，我便猜測真正的封喉訣秘籍仍在朝野之中。蘇鴻正的只有內(nèi)功心法，殘缺不全，僅僅是寧舒遺落下的一部分心經(jīng)，對身體損傷極大。容止危的同樣是寧舒所傳，然而修煉困難，還會有失去武功的危險。而寧舒呢？為何他練封喉決就能平安無事。原因只會有一個，那些人所修的，只是封喉的一部分而已。那么真正的封喉決又會在哪里——誰會想到將一封不著邊際的奏折轉(zhuǎn)為武功，其中必有淵源。要知道真正的全本所在，我猜來猜去，也只有朝廷皇宮了。”

葉朝禮笑了笑：“連兄不必?fù)?dān)心，我不是武林人士，對這個是不感興趣。你既然如此決意要走，想來已經(jīng)得到了想要的東西。可是，只是皇上呢？這一別之后，你便永遠(yuǎn)不打算再見他了？”

連默眼中的不舍和遺憾亦只是稍縱即逝：“杯酒舉天向明月，陪君醉笑三千場……算起來，同他在一起不多不少，三千日的時間，總也是有了。只是伴君如伴虎啊。我同他的緣分，也就到此為止了。朝野帝側(cè)，兇危險惡之處，遠(yuǎn)勝江湖武林。我自由自在慣了，就算拿不到什么，也斷然不會久留此地。愿葉兄來日珍重，好自為之。”

————————————————————————

時過六年，光陰如白駒過隙，指間流沙，匆匆而去，莫可追回。

六年了，距離最后一次與容止危見面到現(xiàn)在，已過去整整六年。這六年中江湖上經(jīng)歷了各種血雨腥風(fēng)，明爭暗斗。許多人嶄露頭角，功成名就，亦有許多人銷聲匿跡，音信全無。初生牛犢的少俠成了持重沉穩(wěn)的青年，豪放直爽的志士磨去了棱角變得世故圓滑，恬淡寡欲的世外謫仙滋生了無窮的欲望，胸懷野心的武林高手變得心灰意冷，看破紅塵……六年足以改變一個人，亦足以忘記一個人了。

這六年之中，武林盟盟主蘇澈，一心將武林盟發(fā)揚光大，不計前嫌，心懷坦蕩，俠義仁德江湖上人人稱道，無人不服，無人不敬。

我想師父如果在世，一定會為這樣的蘇澈驕傲。他不但完成了生父的理想，而且比以往的任何一任武林盟主都要更加出色。

想到師父忍耐一生，偽裝一生，謀策一生，斷送一生，皆只為了這樣的一個蘇澈，不由得心酸感嘆，百感交集。

蘇澈為師父守孝三年之后，終于于次年大婚。妻室為炎珠門靈炎師太門下的女弟子陳湘（還有人記得這個文文剛開頭出現(xiàn)的比路人甲還要路人甲的比武時候的姑娘么）。我似乎見過，然而記憶十分的遙遠(yuǎn)模糊。只是聽江湖人傳道是個溫柔美貌的女子，且十分賢良淑德，是武林之中少有的淑女賢妻。

我想蘇澈一定過得十分幸福，因為在少年時期他就說過，娶妻他便想娶這樣的女孩子。

雖然這六年來我都未曾再去見蘇澈一面，也隱匿了自己的去向，不再與他有任何音信聯(lián)絡(luò)，但也時常記掛著他，聽到他成婚的消息，知道他不再是獨自孤單一人，仍然為他感到非常高興。

六年之中，也許只有我是孑然一身罷了。

少年時期背下的口訣仍然銘刻在心，我將重頭練起。手腳早已痊愈，只是由于之前內(nèi)傷加外傷落下的病根，身體已然大不如前，六年來僅僅修到第七層，然而已經(jīng)比我預(yù)想得要好很多。

第七層，已然是我的極限。

師父在修到第十層，將功力傳給蘇澈后，力竭傷損而亡。這世上除了蘇澈，容止危和寧舒以外，應(yīng)該也不會再有人修到更高的層次了。

我的狀態(tài)也不會好到哪里去。隨著功力的進(jìn)步，身體也同樣日漸損耗衰弱。

從初時練功起就會感到胸腹間的劇痛。本來還以為時間長了就會慢慢習(xí)慣，誰想到會越來越痛。

寂靜的夜。連透過窗欞的月色都似乎帶著寒氣。

陶土的炭盆里燒著金色的煤球，時不時的蹦出燦黃色的火星子。

我裹著半舊的粗布棉襖，蹲在火盆旁，百無聊賴的用鐵釬撥著炭火。那么久以來獨自生活，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冰冷不眠的夜晚。

一道寒風(fēng)刮來，將窗紙吹得呼啦啦作響。我有點擔(dān)心窗紙撐不住了。果然嗤啦的破裂聲響，寒氣迅速溢滿了整個房間。

我抓起一張毛邊紙，起身走到窗邊。寒風(fēng)擦過臉頰，疼得鉆心。我顫抖著手，好不容易才將窗紙重新貼好了。只是空屋又是一片冰涼，連炭盆子都滅了。

我想到了血塵山也是這般冰雪覆蓋，而華辰宮內(nèi)卻是溫暖如春。

華辰宮里的那個人，美得毫無瑕疵，又邪得令人難以忘懷。

我想再見他一面。如果見不到他，往后或許就沒有機會了。

六年來，天重門一如往昔，只是他在江湖銷聲匿跡，誰也不知道他的蹤跡。

中原武林辦過數(shù)次武道大會，據(jù)說勝者便可得到的內(nèi)功心法和外功秘籍。曾經(jīng)有沸沸揚揚的傳言說只